我与张卓将军结友,一是由于省文联与军械工程学院濒临,常有来往;二是由于我本人有过七年的军旅生活,对部队、对军人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第三,就是笔墨之情了。
作为一个曾在部队从事诗歌创作和编缉工作的文艺工作者,我知道,部队这个群体,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都是最需要文化生活的。因为,部队是一个带有强制性的统一集体,生活火热,但却十分艰苦;军校能炼人,然而却十分严格。这是军队性质所决定的。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所以,积极开展军营文化生活和艺术活动,对于缓解军队生活的枯燥,提高学员的综合素质,就尤显重要了。
张卓将军作为军校的院长、博士生导师,在军校积极倡导传统文化,带头读帖练字,并给有此爱好的大学老师、学员提供学习和提高的机会,我作为书法家协会的领导,从心里自然感到高兴。
不过,书法作为一门最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国粹艺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入门入道、弄出名堂来的。因为,它的成功实在太难了。它的高难之处,就在于它的表现完全是情绪化的、一次性的、不可重复的、不可修改的一种线条艺术,是进入一种符号系统的抽象艺术。因此,它对创作者的要求,除了艺术天赋、文化修养之外,还涉及到生命的积累和道德情操。
真正意义上的书法艺术,它绝不仅仅是老干部养身修性的健身玩物。书法圈子里,有的从蒙童开始临池,经几十年厮磨,仍停留在毛笔字水准上的并不鲜见。我常对学生们讲,临帖用功只能解决感觉训练的数量积累,而用心才能解决书法艺术的质量问题。书法是一种用心性体悟,用机智揣摩,用文化感悟的进乎于禅的高级艺术。
在这方面,我特别佩服张卓将军的这种能力。作为一个工作繁忙的一院之长,可想空闲时间是十分有限的。抓院校建设、给博士上课、做思想工作之累自不待说,著书立说、学术交流就更累了。因此,假期之间,三五同好,沐手焚香,乘兴挥毫,乃是缓释工作压力、调释心境的最好方式。他说,这些年来,在书斋里静心临池,是他最想得到的精神享受,也是最豪华的精神消费。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最有效的创造劳动,这是每一个真正有成就的人所遵循的基本原则。张卓将军从一个大学生成为一个大学院长;从一个基层教官,成为一名将军;从一个书法爱好者,成为一名军旅书法家。这期间的跨越,证明了他的胸怀和心智的宽博,以及他在工作中和艺术上用心解决问题游刃有余的能力。
张卓将军的书法,在艺术来源上,大概有两大支点:一是汉隶,二是汉简。汉隶概是从《曹全碑》取法,此碑以秀润典丽,方圆兼用,美妙多姿,在汉碑中极负盛誉。由此而入,乃是正脉;汉简由于出土地点遍布全国,加之书写时间跨距甚大,因此,在书写取法上有篆、隶、楷、草等体杂以其间,其书风极为丰富。张卓将军在多年的艺术实践创作中,既突出了自己以汉隶为基调的书法面目,又强调了汉简高古多姿的情趣,取得了令书法同道瞩目的成绩。
时下,写隶书者为数不少,且不乏俊才佳作。但是,以拙目见,真正按汉隶正宗路数走的,而且走的轻松愉快者,并不多见。相当多的均磕磕绊绊,表现出一种金刚怒目式的野气;以隶书书卷气见长者甚为鲜少。这不能不是当代隶书的一种悲哀。
反观张卓将军的隶书,用笔方圆兼施,线质轻松而劲道,在不温不火中表现出一种宽博方整和静穆之气。现在,相对于汉隶写汉简的人已经很少了。其实,汉简的开张、高古、活泼以及竖画夸张的通畅和书写技法上的丰富性,都是可以汲取的艺术营养。基于这种认识,张卓将军对汉简书法进行了多年的追摹和研究,尤其是抓住高古、鲜活这一基本特点,强调了书写效果的通畅和技法上的趣味性。然而,他的行草书与隶书、汉简相较,还有些不尽人意之处。比如在节奏的感觉上,尚觉松散;在虚实变化的把握上,还欠火候;个别作品还有繁简并用的情况出现。对于这些不足,张卓好友曾数次表示,还需继续努力和提高。但就这本作品集的总体水准而言,书体比较丰富,书风比较纯正,气象比较清雅。传统文人那种端庄、典雅、文静的气息昭然纸素。
说实在话,当前,领导干部练书法,似成一种时尚,对此,作为书协主席,我是十分欣慰和高兴的。可是,在对书法的认识和理解上,停留在写字这个层面上的,还大有人在。书法艺术与写字的分水岭,全在一个『法』字和情趣之间。无法无情趣之书,只是写毛笔字而已,绝不是书法艺术。张卓院长写字虽是业余之好,但是,作者已进入了艺术之门。可喜可贺!
所以,对张卓好友托我作序,我愿从命。并祝他这只是一次春天的耕作,秋日沉甸甸的希望之果有待他的摘取。
旭 宇
二〇〇二年五月于河北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