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宇,号白阳、大明,字京东。当代著名诗人、著名书法家,一级作家,编审。现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主席等职。
旭宇自幼酷爱书法和文学。一九六○年开始文学和书法的创作。先后出版了《春鼓》、《醒来的歌声》等七部诗集和《旭宇书法精品集》、《当代书法精品集·旭宇》等七部书法作品集。在诗歌创作上,其新诗、长诗、古体诗均有力作问世,独标新意。而在书法艺术上,更是将书碑帖融于笔端,古意直追前贤。中国文坛泰斗臧克家老先生称赞旭宇:“融诗为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
旭宇印象(代序)
高洪波
旭宇,知其名早而识其人晚。
这个“早”可是真早,少说也有小30年了。其时我从军云南,在一处名叫“大荒田”的军营里拼命写诗,没有参照系,便从新华书店里觅取,于是知道了旭宇,还有火华,他们二位当时是黄金搭档,专门表现“准军事生活”——所谓生产建设兵团是也。
后来我知道旭宇回到河北,主编过一段时间《诗神》,奇怪的是80年代我参加过各种各样的诗歌活动,竟从没有机会结识旭宇,自然也无从表达我对他的敬意。
河北的诗友愈交愈多,从他们口中塑造的旭宇,已不仅仅是个诗人,而且还是收藏家、鉴赏家、书法艺术家,旭宇几乎成了一个传奇。而且事实上旭宇也是如此,他的确成为河北省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并且以高票选上的。在写这篇小文的同时,又得知旭宇当选上中国书协的副主席。这真让我惊讶,让我们为此共同酌一口老白。
再不拜见旭宇,真有些对不住自己了——于是借在河北召开全国青年创作会议之机,这是在1997年的秋天,我请河北诗友、藏石家刘小放兄陪着,专门请旭宇兄接见。
见面之乐自不待言,旭宇家中,古色古香,架上有古瓷,匣中有古玉,案头有纸笔,一个字:雅。
就这样结识了有趣的诗友旭宇。
另一次见面是在人民大会堂,首都文艺界为迎接澳门回归举行盛大的书画艺术活动,旭宇挟着自己心爱的大笔从河北赶来,即兴挥毫,写毕,翟泰丰同志借笔一用,那笔端的好使,泰丰意兴遄飞,笔走龙蛇,丈六宣纸须臾写满,再看旭宇,说一句:“这笔就送您吧。”泰丰就乐,书家之间以笔相赠,实在是一种真性情使然。
这就是旭宇。
旭宇喜玉,尤其是古玉。
我访旭宇,访人的同时也是访玉。
共同的爱好使我们心灵相通,古玉的历史痕迹,美丽的沁色,独特的造型,直至托在掌心中的那一种妙不可言的温润,都让人入迷。
因此我读到旭宇《生命之玉》的美文时,不禁由衷叹服,旭宇说:“心灵的向往,使我得到了一轮生命的太阳——数千年我们先民用血汗和智慧雕刻的古璧。握璧在掌,一个伟大民族文化的灿烂在心头放射出奇彩。”他说:“我握着这神奇的古老太阳,时间的流水不时地激起浪花,有一种神圣和感应来自古远,或阴或晴,或冬或夏,在她身上都可以读出文字。”
这枚硕大的古玉璧悬在旭宇书案前的墙壁上,我见过,也抚摸、把玩过,可我不如旭宇能从这玉璧中窥见生命的奥秘,进而如琢玉般琢磨出如此亮丽的文字。
这一切源于旭宇灵魂深处的爱意,一种切入骨髓中的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爱,加上丰富无比的诗意的联想,使得旭宇得心应手地游泳在艺术及生活之海里,每一领域都不无斩获。
旭宇,一个热爱生活、关爱生命的诗人,这才是旭宇生命的内核,是诸多身份中最为我认可的一种。
与诗同在,玉诗俱佳,妙极。
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高洪波先生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漫读旭宇(代序)
刘小放
一.
掐指算来,我与旭宇相识、交往已整整三十年矣。从风华正茂的而立之年,到两鬓染霜的花甲之际,寒来暑往,春华秋实,在同辈文友中,算是少有的老同事、老搭档了。现在,除了平时在电话中互道问候,见了面更是谈笑风生,思绪滔滔,说古论今,口无遮拦。只有在老友中,才焕发出这种晴空万里的意绪与情致,真乃人生之至乐也。
酉农历八月初十,一个风和气爽的下午,我与旭宇再次相约,清茶一杯,相对而坐,天南地北,老家故土。从诗、书、画到儒、释、道,开怀畅述,漫无边际,说到兴处,就抚椅大笑。在这样的交谈中,旭宇兴致勃发,妙语连连,令我惊讶他的灵悟和睿智。不觉间竟夜幕垂空,三个小时过去了。
归来,乘兴展读《当代书法家精品集——旭宇卷》,开卷首页,一朱红对联赫然入目:“草堂主人抱龙德;石经真迹在鸿都”。两行魏碑行书,古朴庄重,独具风神。草堂之清境,石经之玄关,鸿都之妙门,龙德之静虚,此对联乃全书之书眼也。
此刻,仿佛轻烟袅袅,随之飘来,旭宇书案上那座乾隆十八年(公元一七五三年)的铜磬之声……
那清越的磬音,仿佛已逾越千年。
面对旭宇,我一路读来。
二.
首先,旭宇应是河北诗坛上一位早醒的诗人。
还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老文联平房院中,见到了旭宇,那时他刚从建设兵团转业,身着褪色的军装,背头、眼镜、眉浓、鼻阔,唐山呔腔,声高音亮,如果他留了胡须,拿了烟斗,就很似儒雅风范的闻一多了。那时,旭宇因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印数数万册的诗集《军垦新曲》,而诗名远播。当时河北的诗歌作者,还大都写着传统的古典加民歌体,而旭宇已率先写起意象“朦胧”的自由诗了。无疑,他的求新精神也给了我很深的启迪。
不久,我也转业到省文联为《长城》编辑,半年后,旭宇也调《长城》任诗歌组长。我们在同一间屋办公,在一起探讨、切磋诗艺。《长城》也成为新时期诗歌冲破思想禁锢的前沿阵地,成为河北文学复苏的重要平台。
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往往文学是思想解放的先导,而诗更是冲在最前列的先锋和直面社会现实的尖刀。旭宇思想敏捷,观念新锐,他力争的每期20页的诗歌页码,大胆推出著名诗人严阵的《花海》50首,及北岛、顾城、曲有源等有着思想锋芒的先锋诗作,使《长城》成为当时发表诗歌新锐作品的重要期刊。在旭宇的策划下,又首次在廊坊召开了河北青年诗人笔会,用30个页码,推出了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张学梦、边国政、姚振函、何香久、郁葱、王俭庭、白德龙、姜强国、王树壮等11位青年诗人的特辑,并在廊坊师专召开了大型诗歌朗诵会。那是一个崇尚文学、崇尚诗的年代,《长城》的发行量达到了9万份之多。旭宇每当与我谈到这些,还是津津乐道,往日愉快的合作,已变成今天欣慰的怀想。
同时,那也是我们创作勤奋并取得丰硕成果的一个时期,旭宇于1981年出版了文革后的第一本诗集《醒来的歌声》,他用隽永、飘逸的诗行,抒发从严冬醒来的心音,色彩明丽,春意盎然,并用“韵律的长鞭”挞伐“角落里的残雪”,一首悼念张志新同志的《启明星》,如今读来还回肠荡气,诗人的凛然正气力透纸背,旭宇的作品本来以清新秀逸见长,这是他少有的发出痛心疾首、有着血泪呼号的诗篇:
……
喷迸吧,你窦娥的三尺血练,
痛心吧,你比干的不死的心脏,
历史在此刻呀,也在痛哭流涕,
他痛苦的记忆里,竟增写了这罪恶的一章。
……
全篇充满刚毅尖锐、拷问现实的诗句,只有诗人为正义而歌时,才显示出这种忘我的胆识和无畏的血性。
三.
旭宇是一位善于把握自己、把握命运的智者。
他不吸烟、不饮酒,素食淡饭,宁静超然。酒吧茶肆,不见他的身影;舞榭歌台,找不到他的足迹。
他的办公桌上,比他人多的是文房四宝,还有一缕淡淡的墨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都知道旭宇毛笔字写得好,谁也不在意,人们关注的还是他的诗。只有《河北文学》的老美编张庚经常找旭宇题写刊头,并按美术作品付酬。这也使我对他的字刮目相看。须知,那时几元钱就能得到田辛甫的一幅“葫芦”,赵信芳的几尾“大鱼”。
1983年,旭宇荣任河北民间文学研究会主席。面对刚刚萌芽的文化市场,旭宇抓住难得的机遇,果断地创办了《民间故事选刊》,这是一份面向大众又不失大雅的通俗刊物,发行量一路飙升,成为长期为河北省文联赢得双重效益的一份文化产业。在旭宇从文从政的历程中,这也应算是他的得意之笔,但他从未为此有过丝毫的得意。两年之后,正值《民间故事选刊》方兴未艾之际,他又一次把握住自己,毅然离开经济效益丰厚的单位,回归诗坛,去担任《诗神》月刊主编。
这样,我作为副主编,又与旭宇成了合作伙伴、办刊搭档,这也是我编辑生涯中最愉快的时期。旭宇很会当头儿,抓大放小,民主办刊,上下一致,宽松和谐。旭宇除了制定编辑方略,终审签发,剩下就是看书写字了。这期间,《诗神》推出了伊蕾、西川、大解、海子等一大批省内外青年诗人的力作,发行量也突破了三万份,成为当代中国诗坛主办诗刊之一,那也是《诗神》创刊以来的黄金时期。同时,旭宇的书法,也潜移默化,横空出世,“羽化而登仙”,并于1990年在河北省博物馆举办了首次大型书法个展。作为诗人、编辑家,继而书法家,似乎旭宇完成了艺术生命的鼎立三足,并展开了诗歌、书法艺术飞翔的双翼。
几年后,旭宇当选为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不久又当选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不经意间,旭宇完成了几多角色的转换,使他生命的历程,精彩纷呈。
四.
旭宇是一位轻松自在者。
无论工作多忙,事情多杂,从未见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总是一副信马由缰、从容不迫的样子。是的,完成一切都是在不经意间。这不经意就是不刻意追求,不死乞百赖,不声嘶力竭,不头悬梁锥刺骨,更不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在我心目中,旭宇是个“大聪”,好像他干什么都不使傻力气。写诗,有感而发,从来不“为赋新诗强说愁”;写字,是性情的挥洒,也未见他神经兮兮痴迷哪家碑帖,更没见他写秃了几捆毛笔,写干了几缸墨汁。在外人看来,这一切,旭宇似乎都在不经意间“玩儿似的”过来了。实际上,他在背后流了多少汗水,费了多少心血,难以测知。但据我感观,旭宇用了两个字:巧、悟。没有巧,四两何能拨千斤?没有悟,何以“神妙独到秋毫巅”。用陈传席的话说:“凡一艺之成,莫不神于好,精于勤,成于悟。”好之爱之是学习书法的基础,不勤,则不精,而无悟,则不成。
旭宇并非出身于名门望族,而是京东玉田县一普通农家。由于父亲通文墨,才使他从小研习书法,并受当地老教书先生的熏陶。而故乡独特丰美的水土,才真正孕育涵养了旭宇的性灵。
旭宇的老家刘家胡同,北距燕山六十里,村前清亮甘甜的还乡河,从东北向西南静静流去。河滩上绿草铺地,芦苇丛生,柳、榆、槐、杨,绿映成荫,在河岸远眺,常见数点白帆通往天津。儿时的旭宇常到河里洗澡,河底的细沙柔软温爽,脚底下常踩上硬梆梆的乌龟。母亲就担了还乡河的水做饭熬粥,饭熟了就在自家院子里喊他回家,他就是在河心里、河对岸,也能听见母亲的呼唤。
虽然日子清苦,但那是个如诗如歌的童年,一个多梦的童年。而他的梦总是飞翔的,不是蝴蝶那样翩翩,而是像海鸥似的在云海间翱翔。他常凝望村北的燕山,常把燕山望成一脊黧黑的马背,并想骑上去跑一跑……
古老的燕山之下,清新的还乡河两岸,灵气蒸腾,文脉悠悠,从古至今,孕育了鲜于枢、曹雪芹、管桦、李瑛、陈大远、从维熙及张爱玲等文擘巨子,文化才俊,他们都是这一方水土的精灵。无疑,旭宇也系这方水土的精、气、神。
2004年盛夏,旭宇将自己百余幅书法精品力作献给故乡,那是对母亲土地的感恩,是对燕山还乡河的回报,是那个小时候想骑上燕山遨海的还乡河之子的精神回归。
五.
旭宇的书法,是他诗情的外延,是诗人性情的流露和挥洒。
内蒙古诗人、我的同乡贾漫看完旭宇的书法集,用一个字评价:美。
是线条之美?布局之美?意象之美?诗情之美?仿佛是,又不尽然。
大美无声,大美无言也。
艺术,是人性的流露。打开旭宇书法集,可以领略到他的平和简静,遒丽朴逸。他书写的文本,没有惊雷电闪,猛禽大兽;不见豪风壮雨,江海腾嚣;他书写的主体意象是:爽月清风,秋水寒波,淡烟微雨,孤云野鹤,太华虚境,瑶台林壑,天地无极,怀仁养德……
书法的本质是意象,而旭宇书法意象的核心是:清、静、和。一缕太虚清气,一抹太极静气,一股太真和气。这清、静、和的和谐之美,中和之美,完全是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结合的产物,也是中国文化特有的一种禅意,这种禅意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许多领域里(文学、绘画、书法、音乐、建筑等),都形成了特有的文化积淀,开辟了独特的审美天地。
旭宇的书法,既有魏晋风韵,更含有一种超逸、沉凝、旷远的禅家气象,总让人联想到初春的原野、习习的微风,竟势而出的初篁新蒲,古拙苍朴的幽松虬柏。他用书法实践着道家的也是禅宗的主张:“心斋”“素心”“坐忘”以达到“以物观物”。旭宇书法作品中所呈现出的淡泊宁静,潇洒自如的清逸之气,乃是旭宇文化修养、禅家心灵的自然流露。
六.
旭宇的书法,弥漫着特有的文化气。他的书作天机流露,洒脱清丽,诗人风骨,书卷之气,溢于行间。这是旭宇所独具的修养和气质决定的。书法艺术的创作,是人的本质力量丰富性的展示,也以最充分最实在的展示人的本质力量丰富性为美。应当说,书法是写心的艺术。近些年,旭宇潜心变法,就是以这种“心法无形,通贯十方”的超越凡俗的眼光,书写出一批飘然宕逸、清雅高古的作品。
旭宇对中国文化经典著作情有独钟,他从读大学时就迷于老子思想,从儿时起就受惠于《六祖坛经》,到了花甲之年,更使他心境开阔静虚,回归无邪的天真,回归无尘的自然。
旭宇有着一个文化人特有的情趣雅好,很早他就是个独具眼力的收藏家。他收藏的古玉、古瓷、古字画,品位很高。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诗人高洪波也是“玩玉”高手,每次来石,都要与旭宇见上一面。既赏“珍玩”又兼及“论道”,文来墨往,留下了文友间开心快意的美谈。
旭宇重友情,朋友有事需要帮忙,他二话不说,立马就办。他有事麻烦了朋友,总念念不忘。1980年暑期,我们在北戴河开诗会,傍晚旭宇有急事须回石家庄,因那时交通不便,我用自行车把他送到了火车站,几十年过去了,早已风影无痕。然而旭宇竟在一天跟我提起,说那十几里夜路老忘不了,那是老友的情份啊。
旭宇宽以待人,从不斤斤计较,在我与他共事的多年里,他是一位有修养的兄长的形象。他心细,善察人之微;他仗义,愿解人之难。不论何时,他都有着真挚的诗人情怀。不久前,当他闻讯省作协成立了诗歌艺术委员会,就高兴地给我打电话,表示全力支持,并亲自联系筹办了河北第一届端阳诗会。
旭宇始终注重品德的修养,不断地调整完善自己。他说人生最大的快慰是在先贤圣哲的境界中有所得、有所悟。人生最大的享受,是在与先贤圣哲的心灵对话中,得到的那份精神馈赠和灵风慧雨后的清爽。大凡能成为圣贤者,都是奉献者,把一生体验最深的东西奉献出来,如西方的丹柯,高举起自己的心。
左肩是诗歌的太阳
右肩是书法的月亮
灵魂的全天候照耀
生命在宣纸的积雪中
生长汉字的魔方
这是旭宇的自题诗,一个诗人、书法家的情态跃然纸上。可以想见,旭宇每落笔之时,必明窗净几,焚香左右,精笔妙墨,盥手涤砚;此刻,他书案上那座乾隆十八年(公元一七五三年)的铜磬,微微响起……
那清越的磬声,仿佛逾越千年……
那清越的磬声,老子骑青牛而来,西出函谷……
在这磬声中,仿佛传来六祖惠能的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二○○六年三月十一日
(刘小放先生系原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家乡的太阳
童年
小村唱晚
农闲
太阳
秋雨
水井的故事
石匠
冬夜炉火
山里的老汉
夜空,飘着幸福
树的坟
捉蝈蝈的孩子
亮晶晶的冰凌
五月,吹起了南风
家乡的路
鞭炮响了
唐山大地震拾忆
除夕
童年
童年永远是一首唱不完的歌,是一部读不完的经典。每每躺在床上,让心绪如一池清水平静下来,生命初始的岁月便升起一轮不落的太阳,生活的每一页都充满跳跃的音符,让你激动而神往。
初春的细雨洒下一片新绿,泥土芳香的气味让紫燕陶醉,小朋友追逐牛犊在田间奔跑呼叫,挖来几块黏黏的黄泥,在青石板上塑造起生命的追求,小牛、小狗都长了翅膀,每一团泥巴都能与心灵对话。玩得兴起,小朋友们将自己也塑成了泥人,彼此笑着每个的面目全非,回家时难免在屁股上挨上几个巴掌。
月亮和星星与童年相交最厚。尽管老奶奶说有魔鬼在黑暗处,门槛也锁不住会飞的心。月下的迷藏如《西游记》的故事,神秘而难忘,蟋蟀与萤火虫多么的迷人,还有那俏皮的月亮,总是在蛙声中升起,朦胧的月色融化了小小的身心,挚爱与欢乐都在那彩云般的梦里成为永恒的回忆。
三月般的童年如三月的太阳,温馨而甜蜜,虽然有挖苦菜以充饥的回味,但苦辛也是幸福,遍地野花和燕子永远与人生知己。
终于来到了新奇的一天,跟在大孩子身后走进了学堂,老师的教鞭与黑板是又一个世界,最初课本的油墨香气仍让人激动。
读书,使童年的浪漫文章有了结尾。
一九九二年夏
小村唱晚
一
倦意的夕阳挂在树梢,如鸟巢,等候着飞行者之歌的休止。几缕闲云为文人的水墨,任意泼洒,抽不断的柔情有谁理解?
晚空是一幅难于勾勒的画图。
二
老年驮着历史,归家的路上与农夫对语。尾随的花狗为侦探,不时地在花草间突袭,做出一番惊人之举。一阵深沉的机器鸣唱,注入了时代的血液。喜鹊掠过,捡起几个不俗的音节撒向天边。
三
小溪穿过晚春,自然有了几分春意,一路多情地向村庄流去,任翠柳蘸炊烟打扮它,几分风骚。这小诗般的清新之流,无人注目,只有在农家的锅里,才会成为一个梦想,一个明天的追求。
四
灯光来得很晚。鸟雀停止歌喉的时候,是牲畜们的唱和。高音喇叭与几杯白酒下肚,老农们谈古论今,使一弯新月依依不舍。
青石上,留下多少感慨和粗声的叫骂。
五
带着新禾清香的微风吹过,村夜如漆。春虫停叫处,双双倩影闪去,村庄的梦更温馨,畅想更翠绿、更年轻。
一九九三年五月
农闲
有福莫过于悠闲。当镰刀与锄头经过激烈的拼搏闲下来的时候,农家的幸福便来到了门楣,老黄牛也会舒展一下身子,得意地叫上两声。
白云躺在蓝蓝的天空,好像沉睡着,一动不动。太阳似也沉稳,不再如往日的快速走上中天。
高高的瓜架上,流淌着生命的激情。绿绿的语言鲜活而热烈,圆圆的葫芦与长长的丝瓜握手,相互祝贺这平静的日子。
知了自鸣得意。如树叶子一样的螳螂平心静气地潜伏着。
午后的农时静若池水,它特殊的韵律只有农家理解,并有权享受。
暮色来时,炊烟缕缕,如张大千的水墨画漫过农家屋脊,桑榆间的诗情自然如陶令的情致。最是老柳树下光滑的青石板,有多少感人的故事在那里诞生!光屁股的孩子捋着老爷爷的银须,听他说刘备的大耳朵和王母娘娘的金钗如何神奇,苍茫的夜空中那条闪光的银河便成了孩子们梦乡的去处。
打谷场上更是幸福,一张苇席躺满了一家老小。一桶新打的井水,一个新摘的西瓜,和着笑声香甜而清爽。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句是打谷场上永远的兴奋之处。孩子们比赛数起星星的数目,小眼睛渐渐地合上。母亲的臂弯是他们的童年。
在城里呆久了,此时到农村走走,该是一种特殊的享受。
全新农家生活,使你犹如回到童年,回到生命初始的岁月。清晨走出村外,那一派田野的空旷,那一望无际勃勃绿意的宁静,那像用泉水过滤了的空气,会给你多少新的感受。啊,生活竟是这般美好!农村真是个好去处。
农闲时的月亮更圆,阳光更宜人,花儿最香,情人最美。农闲虽好,但它永远是紧张劳作后的休止符,是汗水的苦涩而甜蜜的结晶。为享受美好而付出汗水,乐在其中。
农闲,前进列车的风景站。
一九九二年五月
太阳
家乡的八月,是一坛陈酿,醉着我的挚爱。而禾谷场上的三弦、小鼓和铜板的合奏,却醉了家乡的八月。
透明而缠绵的琴音,流水般灌溉着静静的村夜。而那播种感情的说书声,恰似这流水的手指弹出的山石清韵,一声声,一声声,激起人们的共鸣。
一位年轻的盲人在说书。他的妻子,用爱轻敲小鼓的胸和铜板的背。月光镀亮了他俩。两颗心在碰撞。
他们在吟唱一首爱情的故事。
他们自己又是一个被爱情镀亮的故事。
琴的流水歇了。一双温柔的手挽起一双摸索的手。
多少声赞叹印在他们身后。
青年失去了眼睛,失去了太阳。然而,他的心头又有一轮艳丽的太阳升腾。
啊,爱情哟!
1982年9月
秋雨
小窗下,我读着李清照的词章,一行行梧桐细雨染黄了多少闲愁。此时,历史的脚步重复着那些苦涩的遐想。滴滴秋雨在那南窗外落下,轻轻地抽泣着,如时隐时现秋虫的远鸣。
翻着千年的词作,想着塞外那夜的篝火在这样的细雨中走完最后辉煌的历程。那是一种悲壮,秋雨抽泣时的悲壮,辉煌而灭的悲壮!呵,再也不能回到那样的一种篝火般的韶华,搔动头上的华发,感叹现实秋雨的词音在心中的震颤。
当然,也有大江上的长风、征帆和巨浪,秋雨中千里碧榆风的畅爽与豪迈。夜雨敲击大江东去,没有破碎,站上船头让上天淋漓之情而落,一路呐喊,闯过三峡。
寄诗笺在这秋雨始落之时,南海的椰子林守候着的岸岩和雷声,一把雨伞在静静的天幕下,遥望风雨中的归帆与爱情。
我的思绪如麻。放下诗卷,面对秋意的不期而至,独不能作知音者的交侃。无奈,将紫毫握手,让宣纸留住这古今的秋情,或清润如水,或燥烈秋风,笔墨里尽是古塞风铃之声。
在生命之秋,迎来夜雨,回忆自己的足音,那样的一篇散文题在起伏的心扉,颇有味道。
秋雨在小窗外,如客人夜半不期而至。
1992年9月
水井的故事
儿时的梦,永远和水井相连,在家乡村头。那井水清凉而甘甜,润得村庄的名字都在微笑。
逢到旱年,人们虽肩着一轮滚沸的大阳,排队汲水,但心头永远是清凉。
那水汲不尽,它有深深的情感。
传说,这石井是由三个男青年的生命掘出来的。他们死在深深的井底。他们的未婚妻天天来这里哭,那带血的泪滴,使这枯井涌出了三股清泉。
于是,小小的村于便有了第一眼甜水井。有了泥土带给劳动者的一份爱。虽然这甜这爱抽芽在血泪中。
这故事竟是这样沁我心肺。留在记忆里是那样的闪烁。
家乡的石井,家乡的眼睛。
最近,听说这井枯了。我的童年似也枯了,连同那一切美好的记忆和憧憬。
1981年10月
石 匠
翠绿的林涛里,响着一阵阵的沉雷,轰击着深山的胸膛。
夕阳下的石径,开始飘落了秋的情思——落叶,可是被这声音震落的么?
沉雷的响处,有火光在闪耀。
那声与火,都是铁锤和花岗岩热烈吻的笑。
铜色的肩臂,经夕阳光的雕刻,力的棱角何等鲜明!
啊,石匠!山的雕塑者。
为了大厦走出坚实的第一步,为了长虹的翅,为了被人们踩在脚下而默默不语的路,甚至为了老太太一生推不完的苦难的磨……你和荒山,终年地交谈着,用你那铁锤的坚贞的心。
夕阳,把石匠古铜色的形象铸进我的心里,我的心头矗立起一座山峰。
1981年5月
冬 夜 炉 火
秋天乘着落叶,匆匆地走后,寒冷便扑进故乡的怀里。
像是冬天发出了邀请,此时,总有铁匠推着吱吱歌唱的独轮车,驮着千里风雪,露宿在村头。
星夜,支起一架炉火,蓝红色的光焰映照着他们艰难的人生和奋斗的力。
煮熟了一锅像星星般红亮的高梁米饭,这硬硬的米粒,很快就化作了脸上宝石般晶莹的汗珠,化作了倔强的精神。
饥饿和劳作,把一切粗食都变成了佳肴。
力在舞,铁锤在歌唱了,那是在雪花融化在炉火脸上的时刻。
乡亲们,把为了耕作而致残和献身的犁,请了出来,敬请铁锤和炉火来医治。
笑脸和信心,在火花的飞溅处萌发又一个春天的希望。
村子,躺在铁匠们不断抖动的臂弯里。梦,是甜的。寒冷也难钻进哪怕是断裂的屋壁,有那村口的炉火在站岗。
太阳起来了。
这犁铧横穿过我可爱的故乡;也穿过我崎岖的人生的原野。
1981年11月
山里的老汉
坐着石凳.依着山石.阳光洒在老汉的身上,隆起的肌肉,滞呆的目光,厚厚的微张的嘴唇,都像这里的岩石。
有着山岩一般能熬磨而又善良的心呵。
没有走过很远的路,然而,却有一双踏平山峦的脚。
他的嘴是常常闭着的,艰难,困苦,以至流血,也往往不能将它启开。他没有祈求的歌。
他未到过大的世界,看到缤杂的人世,也未有翻过印有铅字的纸,可是他滞呆的眼还是明亮的:
懂得头上的天何谓阴,何谓晴,何时是暗夜,何时是黎明。
1980年6月
夜空,飘着幸福
新月,在柳的梢头微笑,不时地将斜波投给苇席上乘凉的人们。丰收,在打谷场上,在人们心头睡下以后,在老柳树下,便是幸福的聚会了。
夏夜初恋着,恬静的村庄。享受着那种神秘的幸福。
借着水渠的潺潺,有带翅的轻盈的歌飞来。
啊,笛音!月光般透明,蚕丝般缠绵,时似山雀般欢快,时似秋云般舒展。笑和甜蜜,在夜空中纺织着。
与这笛音一起,沁入人们心扉的是村头哑人敦厚的形象。
她不能倒出心头的喜悦,为这春光添一枝情感的绿叶。她便学着吹起了笛于。每个笛孔,都是她的一张口,一颗心。幸福,从那里飞出来。她用这
笛子和乡亲们交谈着,和春天交谈着,和祖国交谈着。
新的时代,在每个角落,都不会喑哑的;哑去的是那个发疯的年代和人们心头枯干的季节。
1981年7月
树 的 坟
这是人们不会忘记的年月。
邻家的老汉用汗水浇灌的生日枣树,躺倒在刀斧之下。
那树呻吟着,青青的枣子,从老汉紫铜色的殷上滚落下来,这泪雨,落地有声。
痛苦难咽,但还得咽下去。
模糊的老眼望着黄昏。六十个春秋磨出的倔强倒在了火炕上。
“去,去给枣树填一座坟……”
漆黑的夜里,就这样将爱埋在自己的院里。
老汉夜夜枕着这座树坟入睡。
爱,死了么?
在每一个清晨,这树坟旁总有一行脚印织就思想和向往。愤怒,在地下抽芽。
在老汉含愤闭目后的又一个年头,春光翻了身。
这树坟上爆出了一条新技,那么鲜绿,阳光在上面飘动,如流动的金子。
还有两颗露珠呢!艳阳下,显得那么激动。
1980年8月
捉蝈蝈的孩子
在城里,每听到阳台上飘下“蝈蝈”的呜叫时,我总要想到绿绿无边的山野,想到那抒情诗般的山丘到处是绿色的音乐。
这音乐,只在阳光下演奏。捕捉它们的孩子,光着屁股,任烈日的刀子刺疼嫩嫩的皮肤。一支支音符便是这样捉到的。痛苦而幸福的劳动。
美好的山野在幼小的眼里装满了。缤纷的遥远的城市是他们梦中的向往。孩子们将一只只歌唱的精灵交给父亲,将自己的梦也交给父亲。
在那座高高的楼上有一个歌唱的小精灵,有颗跳动的山野孩子的心。
“五分钱一个,没钱,送你一个。”
卖蝈蝈的农民替自己的孩子吆喝着。
真诚,感动了这座城市。
我拿着这个编织精巧的笼子,像拿着我苦难村野的童年。
1981年5月
亮晶晶的冰凌
在一个童话般的夜里,天上撒下了洁白的诗韵,雪,纷纷扬扬,清新迷人。落到地上,去做了春芽的母亲;落到树上,去做了花蕾的梦;落到房上的,在等待。它们将忍受阳光的冶炼,连灵魂也熔化,锻炼成剔透的水晶。寒风的手把它们一支支悬挂于屋宇微翘的嘴唇。
农家的孩子用长杆桶着这苍天的杰作,落下一声声清脆的音乐,和满地甜甜的目光。
举起一枚这冬天的赐予,连同冻红的小手在嘴里品尝。
“冰糕哟 ,冰糕!”在没有尝过城里人习以为常的冰糕的山野孩子,清亮的呼叫把村落吵醒。
孩子们嘴里含着一个天真的梦,一个热闹的向往,一个社会的苦涩。连识字的钱都没有的孩子,只有接受这冬天的赠礼,只有憧憬寒冷的到来,虽然他们穿不起棉衣。
一九八三年五月
五月,吹起了南风
五月,南风像个醉汉,晃荡着身子在麦浪上走来。
它拿着熔化的金子,一路上洒着,给空气都镀上金色,村子的梦也闪闪发光。
五月,金色的五月啊。
南风吹起醉意的呼哨。唤醒久睡的镰刀,要考考它们的坚韧个性。
唤醒懒散的骡马,要验验它们整齐的步伐。
唤醒人们的奢望,要看看他们的心是否跳出了胸膛。
啊,五月的南风,骄傲的风。
沿着南风的足迹,兴奋的人们和歌唱的镰刀一起出发了。
他们去收割由自己的头上滚落到土地里的无数颗星星。
南风如火,在农民汗水泼湿的头顶燃烧着,在农民布满血丝的眼里燃烧着。
越是燃烧,农民的心便越是撑起一片喜悦的阴凉。
啊,五月的南风,如火的风啊。
它吹进我思绪的深巷,我的心也在燃烧。
一九八一年五月
家乡的路
家乡的路,在我梦里。如飘忽的云,覆盖着我的灵魂。
金子一般,镶着五彩斑斓的童年。
我从这条路走来,路上留下我的影子。它领着我去播种春天,拾起我的足印和汗滴,交给种子;而秋天,却送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圆月。
在它身边,也有过抽泣。那如父亲不曾弯过的脊梁告诉我:苦难的轮子总会过去,坚强从磨难中诞生。
我从黄金般的家乡路走来,踏上人生的大道,但我总觉得家乡的小路宽广,因为它通向母亲那博大的心脏!
1981年3月
鞭炮响了
我们常常盼望鞭炮在空中炸响,从白雪的梦到椰子的梦。那样辽阔的歌唱。那样博大的呐喊。那样你、我、他的心脏一同的共鸣。
记得儿时的春节是鞭炮的狂欢节,在白雪的原野上,它们冲天直上,开出幻梦般的花朵。天空是它们的。
儿时的记忆因此而艳丽、芬芳,而生长翅膀。
是的,在漫漫的长夜,漫漫的寒冬,大地压了一块厚厚的铁板,心里的贫血和伤痕够多了。只有在这冲天的炸响过后,复苏和自由才降临到大地。人们怎能不用这一声呐喊表达心头的喜庆呢!
在老天的怀里,我们都是儿童。我们都有儿时那美好的憧憬。
鞭炮响了。在远天,在墨色云层的胸膛也同时轰鸣。那便是春天的真正花朵,我们的童年!
1982年4月
唐山大地震拾忆
痛定思痛。
我将记忆交给历史。
我将悲哀交给历史。
啊,那一瞬的永恒。
躁动和死寂的夜
带血的记忆年轮剖开来,永远刺目: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
地球风了!
午夜的天空,因聚集过重病态的云层而惊恐,空气在感冒似的发烧。所有低级的生灵像受到神的指示在鸣叫、在奔跑、在躁动。唐山的午夜失眠了。
同时,又似有一种神奇的禁令,一种利刃,将所有不安的琴弦骤然割断。
夜,凝固了。
最高级的生命正拥抱理想,拥抱爱情,在海洋性气候的夏夜,做梦里美好的旅行。
唐山打起了鼾声。
突然,魔女舞起了北极光般的彩绸,在这煤都的头顶。死神也以沉雷的呐喊和抖颤的步履向唐山扑来……
它那凶煞的目光,如火、如焰,焚烧着大地的睡衣。它的利爪伸进了无数个温暖的家庭,将幸福撕碎,将老人没有睁开的眼;将母亲从婴儿嘴里没有抽出的爱;将孩子没有喊出的最后一声“妈妈”;一齐投进了黑暗的地狱。
啊,地平线起伏颠簸着,唐山撕心裂胆地惊叫着。
人类的文明瞬间成为 粉。
太阳,在数十万人的眼里永久地落去了。
我的故乡,我的可爱的唐山,只存在我的记忆里。
长城没有倒塌
太阳睁开了眼,唐山却紧闭了双目。
一夜间,所有的建筑都如孩子积木般地倒塌了,巨大的扫帚将唐山扫平。
瓦砾下的呼救呻吟,带着血污和绝望流成杂乱的一潭。裸露的身躯凝固着惊恐,羞怯被放逐,思索被捆绑。人们大脑悲哀的水银柱,没有了这么高的标记。
阶级的歧视没了。等级的阶石也拆除了。一切不解的怨仇,一切人为印记的高墙,一切世俗,统统地云消烟散。
人们像一根根剥了皮的树桩,呆呆地伫立于断壁的街垒。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麻木的心才挽起了臂膀,挽起了悲哀,挽起了魂魄。
我们是古老长城的砖石,长城不应倒塌!
竖琴又弹响
这里是干涸的大海,所有的河流向这里汇集。
炎黄子孙的血液源于一个心脏。
给唐山以爱,给唐山以笑,给唐山以搏动的心,给唐山以美丽健康的躯体。
黄河、长江向这里奔跑。
在传说般的时间和童话般的设计里,唐山又站立起来了。在祖国太阳升起的地方,她微笑着。
她变成了体态丰腴的少女,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花环,将一个个青嫩的枝条,探进每一个家庭,在那里育着花蕾。
太阳的竖琴弹拨着幸福的乐章,在一个颤抖过的心壁上回响。
大自然给生存下来的人刻下了痛苦的纹皱,将被岁月的美容霜饰去。
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夏夜,受过伤的情感才发出绞痛,只有在蜜月到来时,才让灵魂作一次祈祷。
大地震祭
在那平坦宽敞的纪念广场上,高耸着地震纪念碑,如笔,大书着惊天动地的历史,殷红殷红的祭文——
我的二十四万蒙难的勤劳勇敢智慧的冀东人,如果炎黄后代的智慧不是被古老的堕性所愚弄。风,不会这么无情地刮,墓地或许可以少掘,十五的月亮仍可以微笑的。
友谊不能拒绝。朋友的手臂可以使唐山更快地站起来,行进在时代的行列里。
解剖这一大自然的浩劫,以及人为的灾难。让那深部的血染红历史,留给儿孙,留给人类,永不褪色。
呜呼,我们的灾难。
呜呼,我们曾是灾难中的人们!
一九八六年七月地震十周年
除夕
天真稚气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朝晖落霞般的衣裳。他们并不是对于冬的即将逝去的怀念。虽然,冬天送给过他们一片白色的雪地,上面塑造过理想化的雪人。
新春,要飞来了。那天使,已在各家的门楣上笑了。地上没有鲜花来迎接,孩子们便把自己做成花的模样,迎接春的客人。
在酒的浓浓激情下,鞭炮激动了。捆着的心,一旦解放,该是何等的畅快!
我愿是人们手中的鞭炮,为了除旧布新,在呐喊中,不怕粉身碎骨!
一九八二年二月
艺术之神
生命之玉
早晨,我常常凝视迎接那一轮红彤彤的神圣,那一轮不朽的人类的崇拜。看她冉冉地从地平线升到历史的高度。
心灵的向往,使我得到了一轮生命的太阳——数千年我们先民用血汗和智慧雕刻的古璧。握璧在掌,一个伟大民族文化的灿烂在心头放射出奇彩。
她那么温润,如脂如膏,在心灵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温存;那那么坚硬,所有的利刃都不能动她一丝一毫;她那样纯美,秋日的高洁和春日的繁华都结晶在方寸之中;她那样质朴,如山里人一副感人的面孔;那那样精致,在起伏的线条中流荡着真正的艺术;那那样的声音悦耳,击一下如清泉转过奇石的脚步。一轮艺术的太阳在掌上,我们祖先光芒四射的智慧在我心上。
在那低矮的作坊里,油灯如豆,汗水如注,手上的茧厚过牛皮,将双目与心声和着解玉沙吱吱地响着。在达官富贾的身上,一串串玉器作高雅的叮咚之声,一种镀了金的时尚,迷漫了远古的岁月。在生命危难之际,这先民血汗的结晶还会为主人而碎,那简直是一种神的启迪。从人文始祖到贾宝玉,这样的一块大自然的精灵收蕴了多少传说,至上的权力与艺术的风月,都在这灵性的玉石上留下名字。
古玉,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远古的云与月,看到了茅舍与皇皇殿阁。将耳朵贴近你时,一种和平的流水和铁与火的厮杀组成了伟大的乐章,如“八面埋伏”和姜尚的琴音。
我握着这神奇的古老太阳,时间的流水不时地激起浪花,有一种神圣和感应来自远方,或阴或晴、或冬或夏,在她身上都可以读出文字。
入梦,常有卞和走来,在山野之中有彩凤鸣叫。彩凤在我身边,化作这灵性的古老太阳。
不需要到殿阁去凭吊祖先,只要在自己的案头供上这块古玉,我们先民的伟大和神圣,便充满我所有崇敬的灵魂。
一九九二年八月
书法家
春云似柔软的宣纸,瀑布一般在眼前抖开。
千斤狼毫开拓着群峰和险峡。随后是万里洪峰的奔泻。
平滩。急流。或山石般凝重,或鸥翅般轻盈。月的清辉,霞光的幻影,在九曲的江流之上,如爱情诗的迷离。
他将自己就入笔端。灵魂在九昊之上。风韶在漓江之畔。
涛声,虎啸,在笔墨的走动时,历历可闻。
大江长城,五千年雄浑俊逸,都在这不足尺的竹管里凝聚。
一生的悲欢和耕作,也都在这洁净的原野里收获。
咫尺间,他作着一生的艰难旅行。
悬挂于宏大的楼馆,得到的是一片雷鸣般的礼赞。而在挚友斗室,三尺条幅,竟是他六尺身躯在那里踱步,沉思,侃侃而谈。
登踏数千年墨海云烟,他是一条东方龙。
一九八五年六月
与刘炳森先生游封龙山
庚辰。十月十五日。望。
与书坛巨匠炳森先生同行,登元氏封龙山。
瞻仰东汉书法三圣——封龙山碑、白石神君碑、大三公碑。
初冬的原野一望无际。驱车在华北平原上行驶,残阳如血,心境如诗。
我们似一行秋雁。
穿过小山村,又一个小山村。一幅幅丹青大师门的杰作,让我们灵魂为之驻足。
而逶迤的小路直上云天。
新箱洗礼过的山麓,那般王维笔下的风光,令画笔难收。
炳森先生说:“明年,携子到此地写生,吃住在画里,艺作定有灵气。”
至高峰处,弃车举足在绳索般的石径。山间初雪如纸。仰圣之情高过峰岚,足下生了雄鹰的翅膀。
终于穿过小小山门,北齐的佛窟迎面而至,巨大的卧佛似半启眼帘,欲和我们言语,历史的风霜无情,剥蚀了古人多少才气,可景仰之情更为赤烈。我们举手长揖。
日已正午。兴致如火。
卧佛东邻两间孤房便是三圣居处了。开启重锁,穿过铁栏栅,终见真人之面。
白石神君,大三公均躺在地上。虽灰尘满面,但尊容光华四射。
炳森先生说:“我多次临白神君碑,今日得见真面目,大开眼界!”
我们情不自禁地将胸口贴紧神君,侧耳倾听那千古神圣之音。
用手触摸那历史的笔锋。刀锋走动处,让手指感到犀利。绝妙、精彩之词只能用到此处!手与碑结合的一瞬,心壁响过沉雷,潮水漫过记忆。崇敬、感叹、兴奋与幸福,只有在白石神君处才能得到独特的体悟。
转身回首再拜大三公之碑。那云鹤之气,天马行空之神,独往书坛一千八百多年。邓石如、吴昌硕……几多大家拜伏在她的足下。她的神采,照亮了一位位书坛巨子。
大气横空,行笔如虹,别开生面,孰与争雄。
叹为观止,足不愿启。
拜谒完二公,询及导者封龙山碑时,已成遗憾。据传,此碑深埋在县城之内,多次探掘,不得其形。名碑已随白鹤去,此处空留遗憾人。
然瞻仰二公之激情,仍让我们振臂高呼。
俯视山下荒废处,曾是汉朝繁华所,感慨自然而生。
冬阳仍暖,朔风不厉。寻来路拾阶而下,一步一叩,我们成了一行汉隶的书作。
二○○○年十一日
高山之松
春雨淅淅,我穿行在书法的园林,清新与多彩激荡着我的兴奋。在奇石之畔有一株古松如蟠龙而上,将豪情与诗意泼洒于万里晴空:他那神奇的力量让我充满着景仰。
啊,书坛的奇松云龙,一首陈子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诗篇。
在大河之畔,携一身雪浪,他从多少个春秋风雷激越的日子里走来。那钟鼎文的奇绝在肩头,那汉隶的古拙在双臂,那魏碑的苍劲在足下,……吟着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诗句,如东坡居士穿行在风雨打叶声的林莽。
尽管数十载风雨的磨砺,不老的紫毫仍然如刀,一路砍着生命的裸岩,和着《诗经》的国风,铸造着属于自我原始生命的书法神殿。他将自己的执著和刚烈,挥洒成一幅幅呕心的书作,字字有风骨,篇篇有神韵,让西风烈马驶过,如银河垂下九天。成书于满腹经纶之体,泼墨于崎岖生命之纸。
岁月的原野尽是荆丛,天生我才偏爱踏浪而行。暮色里,拄杖笑看浮云,裸开赤胸,任风簇射来,不老的风景里站成一座山岳。
他蘸生命之情,一支巨毫在握,秋风横扫茫茫的宣纸原野。
一只雄鹰立于天地之间,伴着古松与奇岩的神采,融会成属于他的书法风神。
这只雄鹰翔出宣纸,在神州书坛之上搏击,九万里长空如意,中华历史的一幅杰作。
一九九一年七月
画家钟长生
听琴当闻流水,赏画应如读诗。花鸟小品有诗意较为容易,而山水画尽溢诗情,实在难了。
而于艰难处走出了钟长生。他拾起了太白的风韵,以诗之笔触写尽了千山万水的妙境。
秋意之惘然,长天之寥廓,尽收画稿;人生之悲寂,旅途之艰辛,历历入丹青。
或月色迷蒙,芝远岚清丽,或古柳有情,或舟楫入幽,全是一首首好诗,好画。读之,赏之,读者也进入画家的笔端了。
至于技巧之独辟蹊径,线条中尽得书法风神,造型上别具匠心,取造化之诗境,全是画家慧眼灵心的结晶。
斯人心中有禅,有老庄之清心,有渊明之逸情,中和之气全泻于平静的山水之间,而境界高妙,真阳春白雪。
读长生无字之画,胜读有字之诗。
读长生之高尚人品,胜读其诗境之画。
啊,浮云随风而逝,不留忆痕;而绿岚青岱,当长驻我们的视野和心中。
一九九一年五月
致吴东民
你是一片云,
行踪无定;
你是枚火柴,
一席话,将朋友情感点燃。
与东民相处,春天来了,他可使你成为一朵鲜花怒放;夏天到了,他又让你化作大雨滂沱;至于秋天,那当然是让人兴奋的一片金黄。东民身在海南,那里没有冬天,他在朋友前永远是一团熊熊的野火。
吴东民正是用这种生命的赤热浇铸艺术和友谊的。
或书,或画,都是他生命体的再现。真诚,执著,自由奔放;灵秀而又沉浑,丰富而又洗练;才气和汗水一起播种,成长了属于他的五指山的艺术。
仰望万里云空,吟天马独往独来之诗,当太阳升到中天处,五指山会成为一面招展的旗帜。
与泥土交朋友,他让你发芽生长;与东民做莫逆,他让你永远欢笑,进而年轻。
斯秋已逝,海南应仍细雨敲打蕉叶,那里永远是春的故乡。而蓟北,已是朔风又起,金戈铁马入梦之时。忆及东民,我的笔又如野孩子般奔跑于京东的原野。
二○○○年十月
读张海
与先生一河之隔,让我思念二十载。
昨日春风绿了石门,我们相识在梧桐树下。
新夏的石家庄早已赤日炎炎,然而布谷鸟还唱在林荫深处。播种春绿,播种友谊。
细雨洗过桐叶,点点滴滴洒落在石板路上。我们用脚步织成话题,犹如穿行在二十年中原书坛风火之路。
人生有幸将生命为事业而燃烧,而发光,为他人做铺路石子,该是一种骄傲,一种自豪。
张海微笑的脸上清淡如菊。
谦和之风,君子之为。石径边绿绿点缀的小草,衣角上轻轻走过的微风。我于平凡中读张海先生的高尚情操。
二十年风雨历程,用青春与智慧重铸中原形象,灵与肉为之燃烧,书坛因之有了一面抖动的旗帜。
沧海不言而处其下,始有百川而归。清泉从心壁流过,不杂以任何喧嚣。
在人品处我读了您的书品。
你从黄河处走来,笔墨中自有风雷。大浪冲腾,三秋之树,简约自己的心灵与艺术,强化了视角的欣赏。如巨风掠过大海,似激流萦绕黄山,一会儿雷霆万钧,一会儿秋云舒卷。用心性剪裁传统,装点成新的辉煌。挟一身黄河的心与胆,创造着个性的行草精神。
大河东去,于东坡词处读张海的书风。
一九九九年八月
林岫君印象
阳春三月,吟江南风景诗作,句句才气袭人。
三秋易水之滨,凭吊荆轲西上,时有慷慨之笔。
生命进入了秋天,丰富与厚重交织成夺目的色彩,如地火涌出山岩。此时,应登临西山,看枫林豪情千种,激扬诗句,让辽阔的宣纸原野,奔驰笔墨的才思。
江南才子,巾帼书杰。诗中有墨,墨中有诗。裁剪春风秋雨入诗为书,因之,总有一片空灵使文字鲜活。
在高斋,有名石珍玩陈集,焚香处,假如邀易安居士填词,林岫君当是今日首陪之人。
文坛深秋处,赏诗书浑然一色,看才华与名望齐飞。
一九九八年三月
屈原
望着耸入云霄的山峦,我在人生的路上奔跑,脚下尽是暗坑、棘荆,和无名的陷害。我在三千年前的路上呼喊着,向着山峦,向着屈原。
他站在历史之上,那样的高大,厚厚的乌云不能将他掩盖。
道路是这样的崎岖,没有一条可以辨认。众多的先人,在这险恶的路上化成了青石,然而,还能看出他们的面貌,向前伸出的那双臂膀,如旗帜,为后人指路。
诽谤的风好狂,可不能终日。陷害的雨好大,可不能终朝。
我听到他博大的心跳了,在地层深处。那爱国的血已化成熔岩,在地下奔涌着。爱国的心都埋在深深的地层之下。它们一旦见到太阳,便成为这高耸的山峦。
我仍旧奔跑着,在山路,举着爱国的头颅——太阳,向着屈原!
一九八三年四月
答电视台记者
金秋之际,东方的太阳兴致勃勃地起来,鸟巢噪于门前的梧桐,诗洒一般的时刻,我想会有佳宾而至。果然,电视台记者前来造访,要拍我的访问记。
如秋雁渡过,我的心是一片茫茫的天野。
面对真诚,作茫然无际的回答,自感有几分仓促。
只好顺提问的河流而下。随意而聊,正是我诗与书的初衷。
问我的诗是什么。我的诗是写意的中国画,从原始的萌动到现实的戒律,在生命间穿越成一种真诚,一种和古人、今人、后人共享的感悟。诗,融化着我,融化着你,融化着我们的梦和现实结合处的地平线,于无声处作自我的惊叹,聊作一幅苦涩的画像以慰心中的情结。
而我的书法是诗的影子,是长江、黄河从民族的脊梁上奔流而下,激荡着眼睛与胸膛。当嘉凌江水穿越怀素的佛身,书法就成了一种禅心的云雾,变化莫测,于无形中作有形的呐喊,如诗一样行吟在如椽的笔端。屈子的如火之魂,太白的千杯之风,尽在淋漓潇洒处得到了欣赏。一幅书作,一首诗篇,意韵间的品味,只有春风秋雨理解其中的神髓。
诗中有书,书中见诗,艺术的品格自在其中。历史上的大家走出了一条光辉之路,我们的后来者踏歌而行。然而,我们又不能让古人塑造我们,创造个性是艺术的使命。到学识的大河里去淘金吧,铸造自我的艺术山峰。
记者的真诚如火,寒舍里一派春情。
我将书法的月亮送记者,我用诗歌的太阳照友人。
在宣纸的积雪里寻找汉字的魔方。我便是那支紫毫,一条抖动的不老的长江。
一九九一年九月
雕塑者
——给一位教师朋友
这是无名的,但却是伟大的雕塑巨匠。
他,没有锤子和刻刀。用智慧、阳光和岁月,在稚嫩的心灵上,雕刻着。
那是湛蓝湛蓝天空似的心灵的璞玉啊!
雕刻出雄浑的涛声,升腾的旭日,还有历史深邃的眼睛。
仿照着屈原、毛泽东,还有牛顿,以及万千淳朴的无名的坚强的灵魂,雕刻着,雕刻着。
那雕塑品,闪光了。啊,晶莹的光,照透了塑者的心。
雕塑者的心,伟大,淳厚,事业在那里搏动。劳动的智慧,就是从这样的闸门奔出,而灌溉人类未来的。
这雕塑品,凝集了他全部的爱、生命和艺术。
雕塑者,在雕塑着。而他自己,却在雕塑品的心目中被塑成一尊闪光的铜像。
一九八五年五月
做一棵树吧
我们应该做一棵树。它,伟大。
它的灵魂,诞生在人所不知的角落的里。那里,只有泥土。
向着阳光,它长出了绿色的理想。向上。空间,属于这小小的生命。
为了他人的生存,在角落里,默默地生长着。将绿叶的胸敞开,以自己的血液过滤害人的灰尘。
它生得平庸,然而,却死得壮烈。
在斧锯面前,它挺立到最后,并以撼山之响,伟然地倒在母亲的怀里。
死了,也要化作烈焰,照亮暗夜;也要去做梁栋,建造温暖……在身后,留下一声声长久的赞誉。
它死了,它长生!
一九八二年五月
塑像
在潮水般的人流处,高高地耸立起一尊敬慕。
白雪似的大理石,凝集了无数双行人的眼,凝集了一个抽搐的年代,血的光泽、心悸和真理的枯萎。
镀金镏银的名字,烁烁于惊叹,连这石头也显得神气和幸运。
昨天它还在山野,和花岗岩一起被野草戏弄;今朝它却站立于最为人景仰的地方,那样高贵,那样俯视人寰的历史。
建造者也为之收获了荣耀,甚至拾级而上,档案中满是红色的记录。
纵然,在人们眼里将塑像矗满,播种愚昧和虔诚,但在历史的心中,仍只是一抔黄土。
历史的太阳出来了,那塑像融化了,原来是白雪塑成,经不住真理的考验。
伟大者,从不是塑造出来的。真实的面目永远推不倒。
一九八七年九月
公园的门口
在幸福与和平睡着的公园门口站立着一尊高大的花岗岩塑像。他是一名战士,气宇轩昂地在那里守护。
这朴实无华的岩石,只配送给这伟大的无名才。雕塑他的心、他的爱,他的微张的嘴唇,所倾吐出来的只有爱国的心才听得懂的坚强语言。
他从凝固的漠海里走来?他从白雪淹没温暖的边陲走来?脚下可有万顷波涛?肩上还有世界屋脊的旭日?
在生死的炉里冶炼,灵魂比将军的名字更闪耀。
所以,他才能站立在这人流的闸门,受着崇敬和赞誉波涛的洗礼。
他将永远地矗立在这里,矗立在人们的敬慕里,矗立在历史的心头。
啊,他无名得伟大,他伟大得无名。
一九八五年四月
燕赵书法风神
当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身影进入我们的眼帘时,迎来了人民共和国五十岁盛大的华诞。金风送爽,神州沸腾。我们燕赵书家也以高昂的激情和艺术的笔触创作了一幅幅书法精品,向伟大的祖国生辰献上自己衷心的祝福。《河北省书法精品集》在这种光辉的时刻和横溢的热情中问世了。在曾有过辉煌历史的汉魏碑风的燕赵大地上,五十年来,尤其在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吹拂下,河北书坛一片雨后新绿,才于近期真的到来了。新生代的丛林满布这块神奇的沃土,追赶全国澎湃向前的书法大潮已是燕赵书坛的共识,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大批有为的中青年人。他们苦苦地继承和追求,痴迷地学习和创新,在不长的时间里取得了非凡的业绩。他们在全国各项大展中入选并获奖,显示了真正的才华与实力。他们中的许多名字响亮在中国书法的回音壁;同时,又有更多的后来者闪烁在书坛的天幕,燕赵之地因此让人们刮目相看。尽管他们仍待进一步充实学识,不断地完善自我和作品,但是,河北书坛的今天属于他们,河北书坛的未来也属于他们。
因此,我们在“精品集”中以较大的篇幅收录了他们的力作,虽然如此,仍有一些佳作未能入选。这让我们深感遗憾。
时代是发展的,艺术是发展的,我们队伍的序次也是发展的,属于我们河北书坛的应该是更高的层次,因为我们毕竟是六千多万人口的大省,只要我们以群体的优势不断地前时,光辉的曙色已在招手。
现在,我们以睁大的双眼望着书法展览时代的到来和商品价值对艺术的介入——推动书法事业的前行与跨越总是时代的力量。我们书家必须与时代共同前进。
我们应该继承,我们也必须创新。我们要为民族的文化更加辉煌的未来,为书法事业历史性的繁荣贡献我们的才智和汗水。
朋友们,请记住,在书法艺术的世界里,新的起跑线永远在我们脚下。
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五日
新春寄语
现在,我们以睁大的双眼望着书法展览时代的到来和商品价值对艺术的介入——推动书法事业的前行与跨越总是时代的力量。我们必须与时代共同前进。
书法艺术在新世纪的发展将是巨大的。她将更是个性化的集中表现,而青年则是其中最为辉煌的乐段。青年朋友必是照耀书坛新世纪的太阳!
为河北书坛的振兴而奉献,是我的任职目标。而培养更多的书法人才,尤其是青年书家,无疑是这个目标最值得骄傲的感叹号。
二○○○年一月十日
雅石
人生不能闲暇,寻找生活的情趣,即使劳累也感到幸福和愉悦。
礼拜日或节假日,邀三五挚友到大山里去,到太行山的心脏里畅游一番,何等快哉!带上水壶和干粮去捡石头,那是一种文人的雅兴。捡回的石头不管好坏,自然有一个文采的名字,于是这些山野的粗石就像有了生命和灵魂,成为千金不换的雅石了。
苍山如海。一路上,侃着历史的名人,侃着都市的苦闷,侃着古树和清泉,渐渐地踏上了白云的家乡,在那洪荒般的去处寻访到了山川的处女地。
我们用热情与想象开发这块山野。
每一块奇特的山石,都成为我们眼睛塑造的对象,成为久别重逢的友人。
灵感的闪光处就是收获之地。
一个文雅的名字随之成为一块石头,有血有肉的传奇。
故事尽在我们编织的谈笑中。
石头的童话是那样的质朴并让我们振奋。我们感到这是上帝的赐予,是一次生命的相遇。否则,这样有灵性的石头怎么能和我们不期而识,并且从此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员,相依为伴走过风风雨雨的人生之旅呢!
机遇的价值是人们的认识与赋予。今天,这方野石和我们相识,它便步入了文化的殿堂,从此辉煌起来。
日到中天,我们满载着幸福而归。此时,我们个个自诩是文王,而每一块捡来的野石当然是姜子牙了。
雅石,我们的新知己,今天你是我们斗室里的座上客;明天你们将是一块块受人注目的高贵风景。
到大山里去了一回感慨很多:我们自己可能都是一方雅石。
一九九二年五月
春天属于我们
三月,春神从南国款款而来,踏绿了长江,涉青了黄河,那一种迷人的风采感染了每一处的山山水水。于是朝霞与落晖格外地激情横溢,我们的心也为之碧绿起来。
到户外去,到三月里的原野去。朋友,春神正向我们招手!一夜间北国的雪,悄然化成一树树的梨花、彩蝶,如飘然的落英多情地掠过睁开望眼的春草。空气如洗涤过的清新让我们的灵魂为之清澈!小溪与你同行,一路的亲昵让人陶醉。山雀在头顶,白云与紫燕齐飞。春天是万物的自由,自由是我们心的畅往。携带全家的微笑与陈年老酒,款待一次春光吧!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的春畅!
席地而坐,抑或席地而卧。枕着小河的潺潺和万里春光的絮语,快哉!乐哉!人世间无名的苦闷,城市里压抑的心境,付之东去的流水吧!这是我们享乐春天,享乐人生的最好时刻。人生几何,理解并拥抱春光的人是幸福的。
春天属于我们,我们属于春天。生命最横溢的乐章向我们招手——到郊外去,到春天里去。春天在我们的脉管里永远流淌。
一九九一年三月
大雁自南方来
大雁从南方来,春天开始了序言。
一望无际的长空,只有一行大写的人字,只闻一声如雷的合唱,穿过我们的头颅,在经冬初消冰雪的脉管里奔涌。
多么伟大让人景仰的一支队伍啊,我的冬眠的心为之激越,以至将自我也融进那样的一种行列,和春天一起飞翔。
人字的起笔是只头雁,一只射出的带响的箭簇,如闪光犁铧的尖锋耕耘着荒天大野。风云在磨砺,雷电常常从双目中滑落。伟大远阔的目标成为一个灯塔,召唤着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
头雁是伟大的,也常是孤独的。传说它在失去爱侣之后,成为一种不公正的责罚。传说的流水难动我信念的坚石。我只相信那样一种超出众人的飞越,那样一双不可多得的翅膀。即使是一种责罚,一种耻辱,也是一种伟大的铭石般的牺牲。
春天的睛空无边的诗意,有一行大雁穿过我的思绪。这样的一种飞翔,让记忆永远青春,如历史最精彩的段落,永远给人以闪光的启迪、信心和力量。
一九九一年四月
春钓
携带着兴奋与期待,我们去春约。
自由的春风和我们结伴,一湖的春水有多少诗情。鹅黄的杨柳依依,新萌的春草萋萋,将一颗心投入到碧水,心如禅定,灵魂进入一个美妙的世界。
我们不是姜子牙,在这里不垂钓政治,不期冀湖边有一个青云直上的阶梯。只垂钓夕阳红、春光艳,人生难得属于自己的这一天!
上钩是快乐,不上钩也是快乐。快乐在于垂钓,在于无形中将自我放飞。
垂钓是一种学识与修养,禅意其中。时光与幸福融成自我,苦闷与烦恼交予流水。这里,不需要比赛,不需要竞争,大道自然,在冥冥的静思里,完成自我享受的觉悟。
阳光从头顶浇灌下来,微风踏过湖面,在悠然见南山的境界中,雅钓的韵律交给知音。
到湖边去,春韵悠扬,时间静止,春光不老。投一支竿,独钓人生。
一九九一年五月
十八岁礼赞
——为中学生成人节而作
人生早春的朦胧,一步步从日月的交替中潮水般地退去,从生命的初始向着太阳的升起欢快地进军。真正的春天在向我们走来,从足跟一直奔向心脏。自信与羞怯、激动和思索在我们脑海中一起澎湃,冲击着我们年轻的岸岩。
人说十六岁是生命的花季。不,十六岁是含苞的季节,是五色知识的营养刚刚在生命枝头的结晶,正以朦胧的语言表达自我的存在。登上人生的真正台阶是十八岁,花季在这时开始,芳香于此际到来,生命的意义从这里进行浇铸,自我的铜像在这里奠基。
十八岁越过了生命的地平线,人生的太阳真正地升起来了。早晨一派清新与豪迈,激动的文字在思绪的纸张上大书未来的诗篇,视野一望无际,畅想的山峦可爱而遥远。从多雪的北国到南方的椰子林,从古老黄河的源头到大洋彼岸的摩天大厦,一齐向十八岁走来。十八岁,思索与选择的季节和迷人的花香同时降临了。
在祖国的怀里度过了十八个永不忘怀的春秋之后,终于成了神圣自豪的共和国成年人。从今日始,父兄奋斗过的泥泞之路将印上我们的足迹,号声与旗帜将猎猎卷过我们的头颅,我们的肩将因挑起历史和未来而感到沉重和幸福。
十八岁是一枚璞玉,是一锭粗钢。认识并铸造自己,从而使生命升华,让花季真正地充实而永驻不谢,该是真正的年华,真正的自豪,真正的一代青春的雕像。
穿越历史的云烟,大江东去,淘尽了无数英雄,但仍然矗立着许多不朽的形象,英雄们的青春光芒四射,都是在磨砺中让生命的锋刃更加锐利。天降大任于斯人,先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能其不能。选择荆棘,踏浪而行,是十八岁自觉的早悟。
生命只有一次,十八岁只有一次,生活应该潇洒,潇洒走一回不枉此生之生。可真正的潇洒不在舞池和金杯,不在斗转魂迷的茫茫无识之处,那是让明媚的春光不幸地披上春寒,是燕雀噪于丛木。生命的潇洒是志士登高丘以望远海,是勇士倚长剑而临八荒,慕鸿鹄之志而高翔,让生命轰轰烈烈地燃烧一次。潇洒是一种奋斗的喜悦,是一往无前的挺进中的欣慰。在金秋的收获中长吟一首自题诗,其中该有多少激动的韵味。
人生选择在十八。在这如花似玉的季节,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让花开得更香,让果结得更甜。三国曹丕曾说,人生有三种选择:一曰为官(为官一任则应造福一方);二曰治学(著述发明以铭青史);三曰从商(当一名时代的企业家亦是光荣)。诚然,做一枚螺丝钉是社会的需要,但时代和祖国更寄希望于十八岁跨世纪的青年能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材。应该选择生活之路,选择属于自己奋斗的那份光荣,选择属于自我个性的那个目标,做一次自觉的生命旅行。
十八岁的花季在我们面前,和煦的阳光洒在头顶,喜鹊唱于柳梢,而骏马已上征途,雄鹰搏于空野。抖起十八岁的生命之笔,大书一篇夺目的文章。
十八岁,人生的一次决定性的革命。
一九九三年八月
河流,在前进
跟着前进的河流奔走,扶着它激越的歌声,那时,我将成为一个透明的节拍,带着嗵嗵的心音;带着微笑;带着透明的情感和成熟的爱,跟着奔流者一同向前。
当然,会有泥沙沉滞的悲哀,会有浑浊和草木腐败的氛围。但,只要前进,河流清亮的手,都可以将这些拭净。
这是一条奔腾的路。
疏导断裂的情感,带领着清幽永远向前。
为了拜望久别的原野;为了泥土绿绿的爱;为了夏日的南风演奏迷人的乐章;为了睡在宽宽谷场上的黄金;为了和平鸽在梦里歌唱,河流啊,它前进着。它应该前进。
它胸中应该有大海,那万顷波涛是何等的雄伟和壮观!还有那一颗无比赤热、博大的心,每天都在呼唤我们向上。
这使河流激动,充满潮汐的活力。
跟着奔腾的河流前进吧,我们会看到波澜壮阔的黎明。
一九八一年五月
青春曲
我们是春光,是黎明的世界,红彤彤的太阳在我们手中升腾。
时间的富矿在我们中间,只有不畏艰辛的勘探者,才有权开采。
问我们在想些什么?请抓一把春天的泥土,那里有斑斓的色彩,有骚动的长了翅膀的一颗心。
我们不会哭,哪怕歧路,哪怕鲜血从胸膛里喷出。悲泣,只能属于黄昏和三秋后的落叶。我们是顶天立地的新松,砍掉一个头颅,又长出十个。
我们需要入云的梯,太阳在山峰上,那金碧辉煌的果实,只有我们敢摘取。
我们想飞,天宇是我们的。我们想游,大海就在我们脚下。没有青春的天空和大海,死神将来临。
昨天已经谢了。今天的花朵不是我们,我们不是供人赞赏的芳香。
明天呢,我们将是一场润开万物欢呼的暴雨。
一九八四年五月
飞翔的翅膀
天空,多么辽远,多么晶蓝,多么深邃!
我常常独望这无边的天海。
在这深邃的天海尽头,出现了一支征帆,不!是只雄鹰——这时我会激动地跳起来。
和大海里腾越前进的战舰一样,雄鹰在天空中用双翅劈斩着风云。
它飞得那么高远,那么自由,那个惬意,像冰上滑翔的舞姿。一首飞翔的进行曲。
那双翅好锋利啊,削落一天的风雪雷电。那灵魂也够顽强,所以,这一望无垠的空宇,才属于它。自由才属于它。
望着雄鹰,我的灵魂也飞翔起来。
一九八三年三月
早晨
薄雾,抖下了轻纱。
银纱后面的倩影,在分秒里凝固又流动的音韵,常有着休止符。
太极拳,古老的历史冲腾下来的强健我伟大民族的艺术。
白鹤,从掌心冉冉飞去。
山峦,被推倒。
太阳的青春,紧紧地拥抱在怀。
城市,在晨光里强健着。
赶早市的老农,铜铸似的臂膀担着沉沉的喜悦,乐呵呵地欣赏着城市的晨曲。那红红的脸膛儿有百岁的旭日升起。
啊,长寿的青枝,在艰苦的劳作中诞生。流汗吧,为了幸福。
一九八一年七月
升腾的春日
春的早晨,是沐浴着的。
隐约的远山,朦胧的林莽,还有鸟儿们的歌声,莫不罩上轻纱的感情。
原野慢慢地醒来,甜甜的,和我们一起,自由地展开了胸怀。
等待着,庄严时刻的诞生。
春的旭日,是在新生的万物欢呼中微笑着跃过地平线的横杆,向无垠的天宇冲腾着,飞翔着。
我们的血液如河流,向它奔腾。
原来,沐浴的早晨,是为它而洗礼。
歌声送给它,春心送给它,天宇送给它。
它越升越高,生命更越是辉煌。
春的早晨,春的旭日,我们升腾的年华。
一九八三年五月
石蟹
高耸的苍岩山,如无数栋各式的摩天大厦连接在一起,那五彩的长石和斑驳的花岗岩镶就它神话一般的躯干。小溪浅绿色的带子,从山的怀里抖落出来,在异彩的山石和奇状的白檀间飘拂,发出仙女佩环般清脆飘逸的声韵。
看着这山,这水,心也为之翠透。
而水中的石蟹,更是一件大自然吸引人的艺术品。
碧草绿水间,有许多的五彩石子。虽着五彩,但有水晶的透明感和磨拭后的精致。
你会情不自禁地拾起几枚,放到手里,啊,竟变成一只只活的小蟹!
“真神奇极了!”
好像观赏者的心,也在变。在透明,在精美。
河蟹,何时变成了石蟹,我无从考察。而环境的熏染则是无疑的。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如诗画一般感染着旅者,使你觉得好像要溶化在这里。
石蟹就是这样溶化的吧?
它们将自己丑恶的面目变成了迷人的彩石。
这使我想起了一句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让美来陶冶我们吧,使各种各色的心,也变成有益于他人的艺术品。
一九八三年七月
小镇
小镇,在北国,出水的芙蓉。
柏油路的琴弦都响着爱情,多情而美妙。感人的多重演奏,当然是五天一次的集市。
音韵,亮着的色泽,使每一个乐章都多彩多姿。激情由这里荡开去,在千村万户的炕上引起笑的波澜。
楼房的时装裁剪得体,大模大样,引来人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而身边还是那矮小的昨日,褴褛的记忆还没有脱去。不协调而又让人惊叹的色彩。
小镇望着远方,那成熟的大哥大姐,看他们怎样工作,又怎样打扮。
一九八三年五月
欢乐的幼儿园
幼儿园的歌声是甜的,那里的笑是收割不尽的。
一张张苹果似的小脸,和一双双黑水晶似的眼睛,把所有心灵的秘密全呈献给你。
你的心灵会因此染上什么颜色呢?
“谁弄坏了小汽车?”
“老师,是我。”
接着是春风一般温柔的表扬,循循善诱的叮咛。
诚实,在这样的浇灌下,生出一片又一片的绿叶。
而在成人的园子里,多么需要那可亲可敬的老师。
啊,神话般的幼儿园。
一九八一年八月
积木
我给孩子买了一盒积木,给他买了一所学校。
那藕节般的白嫩的小手,蘸着特有的自豪,黏合着一颗天真的心和陌生的几何形的畅想,建筑着最理想的结构和奋斗不息的目标。
那小嘴鼓鼓的,含笑欲放的花苞啊。那眼睛不停地眨动,常常被最新颖的设想,拭磨得闪光。
哦,我的宝贝,你真是一首越读越有味的诗章。
然而,毕竟是不成熟的生命。大胆的设计还刚刚动工,就被更新的兴趣所拆除。建筑也快,破坏更快——这是艺术的锻造和意志的陶冶——理智在否定中成长。而岁月,却在那可爱的指缝间水一样地流走了。
时间——黄金中的黄金,买得了孩子失败中的成熟。
但,他还是一名仍需成长的孩子。
哦,我的孩子,何时你才能锻炼成一名真正的工程师呢?
一九八二年五月
草原行
五月,春风的足音才在草原上踏响,经冬的春心便在积雪的覆盖下缓缓地苏醒。小溪笑了,天边的白桦林多情地居高眺望。
碧蓝碧蓝的空中流动着雪样的白云,如洁白的轻纱在晶莹的水晶玻璃上被风扫过。百灵鸟到处翻飞与鸣唱,它那金子般闪烁的影子和那流水千啭的歌喉,是点缀北国草原的眼睛。
花儿开了,在雪的尽头,经过严寒的高压终于获得了自由,五颜六色的激情一下子将草原铺满。红的欲燃,黄的似金,蓝的是朵朵宝石。花儿是草原的爱情。
你的双足踏上这块原野,心便会发出“碧绿万岁”的呐喊。苍穹下尽是让人激动的勃勃生机,伸手可掬。那样一种无垠的绿绸子在春风的抚摸下轻轻地抖动。“我欲醉眠芳草”,苏东坡的诗句自然地照亮你的心头。此时此刻的诱惑胜过女人,你会为草原的神奇而倾倒,将灵魂融化在这芳香之土,躺在那绿色的温柔中不愿醒来。
初夏的雨似有神力,一夜间神奇般的墨绿从眼前铺到天边。跨上一匹骏马,让飞蹄在金色阳光与绿色的涛声中谱写生命,潇洒走一回。
草原上那一个个接近墨色的草圈,生长着千年的神话与传说。成吉思汗的军营驻扎过的地方留下了民族的永恒,草圈上长满了白嫩嫩的蘑菇。北国的白蘑,就是在一场神奇的夜雨之后在这样的草圈上生成。千年的神话成为我们手中采摘的美妙现实。
草原的美永远藏在踏过这片热土人的灵魂深处,如诗,如画,如酒,如神。但当风雪袭来时,那里又是一场浩劫。美好的世界总是毁于风暴的手里。
到草原去,骑上你向往的骏马。
一九九一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