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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宇山水画的时代审美意趣与历史文化品格--郗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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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宇山水画的时代审美意趣与历史文化品格

                                                                  郗吉堂

 旭宇先生的画秉承宋元明文人画派的艺术传统与美学精神,以涵蕴有极高人文意趣 与精神的审美审视,捕捉审美对象作为鲜活生动的生命形式的类(典型)特征,以简洁而 简炼的笔意、笔趣概括表现审美对象作为客观存在的本体意义与美学意义。在这个意义 上,旭宇先生的山水画创作是画史上古文人画派画风的现代延续与延伸。

 旭宇先生的山水作品中,一种情节性构图因素构成其绘画艺术审美的普遍特征。这 种特征的艺术典型性就在于它通过以景观景的结构方式,消融审美客体与审美主体融合 化一过程中的形式转换与距离,巧妙地实现化主体审美为客观审美,当然也是化审美客 体为主体审美内容,从而既为山水蒙上抒情性的情感色彩与格调,也是借山水作为自然 事物的属性、属性特征、属性美来充实、张大绘画构图中那些与山水作感情、感觉方面 相呼应的人物的人文存在,借以突出、强化山水审美中主体审美的灵动性、趣味性、鲜 活性。(古代画论称此为可居之地)而在这样的多重审美架构中,旭宇先生一笔中的,给出一个恰当且宜于表现的节点(也是切题的角度),以实现创作目的。《古柏》之作,不写老子上山,不写老子拜树,而是写仰望至高至伟的那一刻,以彰显自然的伟大与伟力,及 人的有限与局限。故此一定格就其艺理而言在于避开了"上山"的"单调"(目的直接性)、"拜树"的"乏味"(矛盾冲突的顶点),而是选择既联系人之在,又联系天之道的"仰望",以作为有与无、具体与抽象、行为与精神的聚焦。此刻,不论是"拜前"或"拜后",一缕清思、清 心升达于天。或许,那醒世数千年的《道德经》即将由此萌生——故其意味是要更为含 蓄且深邃。而就绘画形式的艺术味道而言,此一含蓄既为画家题诗提供了诗情淋漓、诗 意纵横的机会,也为每一个读者预留了释放心理期待的机缘。是在这个意义上,旭宇先 生的景中观景之妙用,厚重了山水画创作的美学意趣。当然,在旭宇的绘画中,画家置 身于画外,但画家的眼睛作为审美审视的尺度是存在的。

 旭宇先生绘画的画面结构,固然与他的重在表现民族文化精神有关,但就山水画 构图原理而言,如此布置宜于化静为动,更宜于动静之间寄意广阔。古代的文人山水, 也多有引入人物以活跃画面,但意趣指向是不同的。倪瓒的《渔庄秋霁图》,树是孤独 的,水是空旷的,人是寂寞的。三者固然因物物关系的客观性而构成一种依存关系,然三者的依存关系却又只是一种联系性故于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冰冷的隔膜与疏离感。这与倪瓒的为人与现实审美关系所决定的审美心境是有关系的。他可以肯定山水作为客观存在的美,但这种感觉只具有客观意义,却唤不起亲切、亲近的情感存在。旭宇先生的山水有现代人生意趣与审美意趣,近景的山或树是挺拔的,即使盘曲也是倔强的,这体现在造型的俯仰角度,及作为形式审美因素的彼此勾连关系上;而人物,无论是处于近景或中景,都分别表现出或姿态上的,或精神上的积极品格。《雅集》中的划船人取姿前俯,与《溪亭高卧意自清》中的人物取态后仰,都体现出肯定性的情感评价。而《涤污秽兮存正灵》中背山面水的打坐者,《相契双松亭》中的林下同道者,都以静态而表现内心、内蕴、内力的恒定与稳健,这同样展现了旭宇先生在易存形而难以存意的绘画形式中,非常善于把握有形的具体以写无形的丰富。即其画笔高致在于抒写人在自然中的感受,写自然给人的感觉,及人与自然的相随相得,相遇相安, 怡然而存之境。

 旭宇先生的绘画,其艺术创造性在于善能把优秀的文人山水绘画形式与时代审美意识紧密结合,进而更好地彰显了他坚持已久的创新民族文化形式的历史性努力。而这一切都得力于旭宇先生早年的诗人情怀,及驰骋诗坛时所形成的思维品格。毫无疑问,那是一种积极的思维品格,想象瑰丽,自由自在,时代的感觉与历史的感觉融为一体,人文意识与自然审美意识融为一体,在那样一个倡导"大我"的时代,旭宇先生的个性化意识中更多融入的是时代感,责任感。于是,在他的抒情诗中,青山秀水,田园庄禾, 风雨霜雪,春光秋色,皆成意象,每有寄托;老农问墒,文人问水,骏马奔腾,天风浩荡,是心在远而意切近,抚无形以叹有形。可知旭宇先生对自然事物、自然事物的属性、属性特征与属性特征美,及人与自然事物之间的物物关系与审美形态皆有深入认识与把握。这构成了他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进取的思维品格。而在这样的生活态度中,旭宇先生既能着眼于自然与人的依存关系,也尊重自然作为客观事物的类之在与类本性。即他不认为人是自然的统治者, 一如他不认为人是自然的奴隶。因此,旭宇先生的诗中,自然、自然美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同样,在他的画中,自然、自然美崇高而伟大,人在自然怀抱中,坚定而自信,友善而相安。此种审美品格,类于庄周观鱼梦蝶,近于仲尼川上之曰,似有我而实无执,复以道而作我。民族人文早期的朴素的唯物认识论,那种直面真理的、开豁的、尊重一切存在的、也是以天地为师的精神品格,在人的感觉与欲望被膨胀之后复于旭宇先生的画作中重现,或可视作人对类本在的认识回归,当然也是他山水画作的美学原则。

 若说,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积极进取的时代与生活,培养了英姿勃勃、神采唤发的诗人,唤起了诗人对新时代、新生活的热情、热枕与热烈情绪,进而纵情吟咏,放声歌唱。那么,旭宇先生的这种审美时代感,与他对民族文化的执著追求则是一致的,二者共同体现着特定文化时代的民族精神与民族审美精神。如社会性与大众性,历史感与现实感,及形式与形式审美的纯粹性与自由性等。具体及于他的诗之外的创作,就是于民族文化的历史存在中亟取精华, 以创作更有时代感的审美形式。所以,由诗而书法再到今楷与山水绘画,很好地表明旭宇先生的艺术思维中,美感认识的时代性与历史化了的人文存在作为形式审美因素总是在激烈地碰撞,而他的艺术思维的积极品格于其间更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化想象与联想的具体性为抽象性,以便创造形式。旭宇先生的艺术,至少在他典范性的今楷形式创作上,获得了具有把握世界的意义与价值。而他的山水画创作,本意上直接承续他的今楷体所拥有的创造品格与原则,及其所体现的对世界作整体把握时必有的艺术与美学期待,进而成为这种期待的别样形式。而旭宇先生的山水绘画创作,既已历经数个对他来说具有较大历史文化意义的形式审美跨越发展阶段,那也就充分实现了审美的时代性与文人山水绘画的历史文化品格的衔接与紧密联系,进而浑然一体为一种精深博大的审美感觉。无论《泛舟碧湖》,《千里一扬音》,《有朋自远方来》,《山中访贤》及《桃花潭》、《古渡》、

 《六君子》等,充实的近景与苍茫的远景构成一种上下贯通,四处流动的"宇宙意识"(宗白华语),以此成就了旭宇山水绘画的精神品格。而在这样的作品中, 旭宇先生压缩了中景在古代文人山水画中的主体性存在,因之在情感格调上走出了宋元明文人画家舒缓有致、从容不迫的"士大夫"气,以具体特征的比邻、比对关系流露出现当代高级知识分子的时代感与现实感,及在人与现实审美关系中的主动性。这种美学意趣也与旭宇先生画作取材上较多直接撷取于古代诗歌或古代文化史上凝聚着民族文化精神的精粹节点或民族情感品格的典型性存在有关。旭宇先生于古代文化、古典文学深有造诣,《老子与书画》(与笔者合著)深湛认识《老子》艺术——美学思想,以疏解现代书画审美与创作之困惑;《白阳评议唐诗卷》精到把握唐诗艺术要义,以精致民族文化精粹的诗道、诗意。而旭宇先生的绘画题材,恰是取道于历代民族人文精神与审美精神的鲜活、鲜亮之妙在,以此为审美意象,以形成寓意深广、余味深长的山水妙作。此即非山水之广大,不足以寄寓先生哲思之宏远;非诗心之纯朴,不足以见大道 (天地)之清爽。显然,旭宇先生的画,精要处是通过绘画形式展现艺术家对民族文化精神与审美精神的崇尚与追慕。以此而言,旭宇先生的包括绘画在内的艺术创作,其所表现的景与境,与古代文人的忘我忘物忘言还是有区别的,即不是着眼于"忘",而是感受存在。所以,这里没有人生际遇的"达"与"不达",及"入世"与"出世"之别,是以类生命形式的发展展现不同阶段的生命形式与存在状态,展现作为存在的客观性与客观化状态,以领略人作为类生命体的前进步伐。这也是先秦诸子的审美风格。

 旭宇先生襟怀恢宏,气度清越,性情雅淡。其思在深而言在浅,心守朴而意求真,在一代文士中,可谓至雅且通脱。故虽有卓姿,亦每以"普通人 "自居。而这也正是典型的时代人文品格。其实,《老子》中的老聃,《论语》中的孔子,《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名士,其言行所示亦都是那个时代的" 普通人"所为。但也有不同,那就是做人的天真与纯粹。当岁月成为"逝者",现实性为历史性取代,他们曾经拥有的天真与纯粹便以"普通人"的不普通之处而成为历史的记忆。

 

作者简介:郗吉堂,文艺评论家,

         于美学深有研究,出版美学、书学美学、印学美学著作多部,

         有75万字画学美学史研究专著即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