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的臧克家先生曾这样评价旭宇:“融诗为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我不知道这是克家老哪一年说出的话,但“清新自然”四个字的诗话,端的是掷地有声,无比精当。至于旭宇的书法,因为他拥有两届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的身份,评价多多,我就不再妄加评议了。
近获旭宇两本诗集,一本是《旭宇短诗选》,另一本是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童话寓言长诗《会飞的黄鼠狼》。前一本是中英文对照本,香港银河出版社出的,颇精美。我欣赏旭宇自题诗中的首段,分明是他本人生命状态与艺术状态的写真:“左肩是诗歌的太阳/右肩是书法的月亮/灵魂的全天候照耀/生命在宣纸的积雪中/生长汉字的魔方”。诗的最后两句尤神妙:“我就是那支紫毫/一条抖动的不老的长江”把自己喻为中国文化的象征——毛笔,继而这管笔淋漓酣畅奔泻如注,便成为“不老的长江”,一连串的意象和妙喻,让人领悟到诗人兼书家旭宇的风骨与内蕴。诗与书法,内容与形式,就这样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会飞的黄鼠狼》是另一本有趣的书,在书的封底写着两句话:“把我心中的太阳/送给可爱的小朋友/共同分享。”为旭宇诗集插图的田泽峰,刚刚12岁,儿童画配童话诗,可谓相得益彰!旭宇的这本童诗,着力塑造了一个反面典型黄鼠狼的形象,他好吃懒做,偷东摸西,喜欢吹牛还盲目骄傲,最后落下个被套住的下场。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充满道德训诫意味的长诗,尤其在最后一节中,小动物们择一个“特别好的天气”,让牛爷爷讲述坏蛋黄鼠狼的教训,花狗和青蛙都有一本正经的表态,一个说要从小勤劳守纪律,另一个说向英雄学习不做二流子,似乎主题直露了一些。可是通读全诗,从头至尾洋溢着的是童心与童趣,是由为儿童写作而带给作者内心深处的那种欢欣与快乐,是由想象空间的拓展和深入寓言人物内心显示出的轻松乃至愉快,我相信在创作《会飞的黄鼠狼》时,旭宇的嘴边肯定挂着揶揄的微笑,当他选择一个又一个字句、词组和变化韵脚时,也一定会有洋洋得意的孩子般的满足。
我只举一个细节为例:黄鼠狼是怎么飞的?其实很简单,偷母鸡时咬住鸡脖子,“母鸡憋得喘不过起来,/两个翅膀不停的扇地;/黄鼠狼借着母鸡翅膀,/忽地一下子从地上飞起,/带着母鸡跳过墙去。”接下去自然是黄鼠狼向盲目追随他的灰鼠和小猫吹牛,这种吹牛是典型的儿童式的,因此在可笑当中让小读者受到教益。同时由于旭宇抓住了黄鼠狼“飞”的一个动作,诗的细节的魅力一下子凸显出来,诚如雨果所言:“人民的寓言往往形成诗人的真理。”旭宇的寓言童话诗对于儿童来说,不啻是生活与成长的至理名言,伴随着快乐阅读的,是成长的责任与对世界的道德认知。从这个意义上说,《会飞的黄鼠狼》在轻松中彰示沉重,是寓教于乐的一本有意义的书。
又读旭宇,感受良多,打住。
高洪波
(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