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出神入化诗与书 —— 安栋梁

 近些年能在诗坛上来个三级跳的诗人怕是不多吧？旭宇可是其中的一位。

 1981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醒来的歌声》。其中一首《家乡的春柳》：“我爱家乡的春柳，/灾年为我们分饥，/丰收，为我们编篓，/扎个花环，献给烈士，/告诉他春已归来，/绿了坟头------//纵然把她做成桌椅，/栽进千家高楼，/我一眼也能把她认出，/那细密回环的纹理/不就是家乡的小路，/清新的水流------”遣倦缠绵，沁人心脾。正如老诗人张志民所说：“清淡、质朴的诗行间，孕育着作者的深情，使你感到人民生活的脉搏，闻到泥土的芳香。”但也正如张志民所说：那本诗集里“这类诗的比重似乎还少一些。”作者自己在《后记》中也说：“我只有琴和吉他，缺乏锣鼓乃至号角的呐喊。在人们重新需要这种高音的旋律时，我应当学会那样的轰鸣。”

 两年后，作者第二本诗集《春鼓》问世，开篇第一首又是咏柳。但先是题目已由“我爱”成了“我是”，而那感情的烈度，更是到了白炽的程度：“可以把我劈成柴烧，/让我为烈火大声地欢呼；/可以把我做成龙舟，/让我伴勇敢的心与风浪搏斗；但不要把我制成棺材，去伴那些腐臭！”《我是一株柳》从内容角度，开始兑现他在第一部诗集《后记》中所说的：“使光明振奋，叫黑暗畏惧。”从艺术表现角度，无论构思、意象、手法、语言，也都跳了一级。两方面合为一体集中体现出的首先是主体意识的大大增强。请看：“在一个春的梦里，/我变成了一架春犁！//将年华煅成了锋刃，/将生命铸成了扶臂，/奉献到人民和祖国手里。”（《春犁啊，春犁》）——他是一架历史和时代的“春犁”。“我有一颗向上的心，/（你听，在咚咚的搏动）/久久地将阳春盼顾，/今天，我要借助叶子的翅膀，/向空中纵情飞舞。”（《告别了，温暖的仓库》）他歌唱种子，他也是一粒金种。但是，在这“春的历史性大进军”时代，他更是一面春鼓：“是的，还有抽泣和险路/但，我应是面春鼓/祖国，你擂吧，我敞开金色的胸膛/这里有强音/只为春的进军/不为冬做狂吼。”（《春鼓》）这绝不简单的只是人称的变换；主体意识的大增强，是体现着作者合而为一的贴进了时代，贴进了人民，而且是共性个性的统一，决定着诗格及其各个方面。

 可贵的是他不只这样为诗，他更这样为人做事，他是自己真诚的诗的真诚的实践家。他一边敲着己身的春鼓，一边驾着己身的春犁，一边把己身的种子播进复甦的土地，而“向空中纵情飞舞”。那就是1983年他在最困难的时刻受命主持河北民协工作。这不是一般地开拓，而是在一个地质肥沃却人地荒芜的的原野上一直披荆斩棘，苦苦耕耘。在连续三年奋战中，他团结志士，调查走访，创办刊物，以刊养会，出了人才、出了作品，硬是把个死气沉沉的单位，搞成了一个红红火火荣立了三等功的先进集体。在旭宇的二级跳里为诗和为人做事，两相映照，互为表里，充分展示了令人钦羡的才华！

 1988年7月，旭宇又受命主编《诗神》转战回诗歌阵地了。作为一个诗人，五年多来，纷芸复杂的事务虽没有瘖哑了歌喉，但他实在顾不上结集出版了。我只从他近期散发在《长城》《河北文学》《诗神》上的一些诗作中，感觉到他的诗开始三级起跳了。三级起跳无疑是最难的，现在进行评价似乎还为时过早，正象不能以他的《春鼓》集获河北省文艺振兴奖简单做结一样，也不能以他的《海滨日出》被选入《中国新诗鉴赏大辞典》简单做结。但却已经明显地看出在旭宇诗的历史和时代意识里，忧患意识大大增加了，象铅坠一样深深地坠入他胸海之底。许多诗作蒙上了悲壮色彩，已身春鼓还在那胸海之底击响，多的是象征、暗示、呼唤和预言：“我和大海也是风景/为了诞生/全是铺垫/沉重的海线下压着一个浑圆//——生命的光芒总被淹没/认识是一种勇敢/它目前正在地下运行/瞬间的突破将是永远//血污在波涛上横飞/死去的只有黑暗/举起呐喊/举起海滩/伟大的诞生/总是艰难总是庄严” （《海滨日出》）这期间他似乎特别愿与大海交谈，因为大海是作者理想中众生睡着了而它独醒的“启蒙老师”。作者甘愿是“痴心的礁石/守在这里碎在这里/日夜听它的箴言”。作者在“反思”中摒弃了那不该有的“相争”“相仇”的岁月，企望“让血液从我的脉管/流入你的脉管”，企望“海的沉淀使清醒者/又有一个辽阔的明天”（组诗《黄金海岸》）。旭宇诗的三级跳将创造怎样的纪录？这是我们所殷切期望的。

 与诗的三级跳同时，旭宇的书法也在三级跳！1985年夏，他曾赠我《云海》一帧，“云”从天际飘飘而下，与“海”相扑，笔锋浓枯跌宕似有云霞掩映其间，已令我步入其堂奥。近观其泼洒，更觉脱去俗骨，似已入化境。原来，在书法艺术方面，他既有自幼家学的苦功，更有近三十年入世后的磨练。他博览古今中外名人书帖，潜心研究书法理论，习晋汉之古朴学北魏之方劲，借唐宋之风采，求今人之变化，以诗之意向、裂度、构思融入书法。他精于行草，长于大字。作品格调高雅，韵味隽永。老诗人藏克家说他：“融诗于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自是行家语。老诗人张志民赞誉他为“书豪诗秀”，也不为过。他的书法作品在香港和全国各地十次参展，美国、日本、西德、加拿大等国都有收藏，可算已享盛名。近闻，省直三个单位要联合为旭宇举办书展，该是省会一件盛事了。

 好了，让我以答谢他赠我墨宝的一首小诗作此文的收束吧：

   出神入化诗与书，云海情深两相扑。

   日月经天照肝胆，江河伟地濯手足。

   风狂高唱随心曲，雨骤漫游如意湖。

   贵在乐时不忘蜀，接连创业展宏图。

                                      1989、5、31、 于河北师院

安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