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融诗入书 化书为诗 —— 郭学文

 自古书家多诗人。远的不说，就以被后人列为宋四家的苏、黄、米、蔡而论，其书，精妙绝伦，独步书林，均为大家风范；其诗，风神千种，才情俱茂，各领文坛风骚。被公推为四家之首的苏东坡不仅给后代书家留下了《寒食帖》、《赤壁赋》、《醉翁亭记》等名帖范本，他那气势磅礴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千古绝唱倾倒了多少文人骚客。我们在欣赏《唐寅落花诗册》、《祝允明草书诗翰》、《陈道复自书诗卷》、《王铎草书诗卷》等众多名迹，或劲挺雄健，或潇洒灵动，或凝重古拙的书风的同时，又可从这些自作诗中感受到诗人恬淡冲和的心境和旷世才华。这真是一种双重的艺术享受。

 这种诗、书并重的文人风尚至现代，大有湮没之势。诗与书分道扬镳，各显风流。除如叶恭绰、沈尹默、启功、沙孟海等大师尚能自吟自书外，绝大部分中青年书法家能书而不能吟，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

 然而幸运的是，以中国之大，毕竟还有饱学之士。他们继承了中国文人书画的菁华，在诗歌和书法的艺术王国里泛临博采，结出并蒂奇葩。旭宇先生就是成就显著的一位。

 旭宇70年代成名于诗坛，迄今已有《春鼓》、《天风》、《醒来的歌声》、《云·篝火·故土》等多部诗集面世。他的诗意象清新，节奏激昂，充溢着阳刚之美。他在一首自题诗中写道：“左肩是诗歌的太阳/右肩是书法的月亮/灵魂的全天候照耀/生命在宣纸的积雪中/生长汉字的魔方。”读罢令人荡气回肠。

 前年4月，这位功成名就的诗人忽然在石家庄推出了“旭宇书法展”，令人十分惊讶。只见一百余幅作品或斗方，或条幅，或横批，洋洋洒洒，蔚为壮观，立体地展现了作为诗人的旭宇多方的艺术才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许多观者在惊诧之余发出了“旭宇诗歌的品位固然很高，但他的书法品位更高”的感叹，惜其诗名掩盖了书名。一位方家评论说：“旭宇的书法具有稚拙、古朴、大气的格调。欣赏他的作品，常会萌生胸罗宇宙，思按千古的感受，从而对人生、历史、宇宙获得某种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他的书法和他的诗歌一样，不仅向读者提供了意象，而且具有意境的高度。”如果你有机会品读旭宇的书法作品，当信此言不谬。

 读旭宇之书，给我感受最深的是它的抒情性。他的字融草、隶、行于一炉，既有张迁碑的朴拙刚劲、爨宝子的古茂奇姿，又有米南宫的狂放和二王的俊逸。难得的是他善作熔铸，并将诗的意境、韵味、节奏、力度贯穿于字里行间，最大限度地发挥诗歌与书法长于抒情的优势，以有悖于传统的形式出现，通过点线结构的极度夸张、变形，把作者的坦荡胸襟和艺术灵性挥洒得淋漓尽致。可以说，这处崭新的艺术语言是旭宇所独有的，是他对人生与艺术、传统与现实高度理解概括的结晶。难怪老一辈著名诗人藏克家这样评价旭宇的诗书艺术：“融诗入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

 旭宇的崛起不仅使书法艺术语言更趋丰富，并为现代书法的走向与发展提供了新鲜的经验。当然，达到这一境界既不是一件神秘之事，也远非轻易之举。这里渗透了他40年来对书法传统的继承、选择与扬弃，对历代书论的纵横涉猎，积淀了他作为诗人、学者所具有的广博、深厚的文化修养与艺术灵感。因而能够使欣赏者充分调动自己的生活经验、审美情趣和文化积累，进行艺术的再造，从而获得精神上的高度满足。这，或许就是旭宇书法作品声名远播、知音日众的真正原因吧。

 旭宇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会长，《诗神》月刊主编。然盛名之下，他仍保持一种冲淡平和的心境，潜心研习诗书艺术。最近，他将自作的一首诗写成横批。那诗的结尾写道：“寻找那条风神/中国龙/在枯藤奇岩中思索/我就是那支紫毫/一条抖动不老的长江。”诗好，书法更佳。

（原载《中国旅游报》1992年6月18日）

郭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