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羡君诗书健 ， 一树两奇葩—— 萧振荣

 我这人生性孤独，不喜交游，习惯了孤家寡人的生活方式，因而，包括文艺界在内，我的朋友很少。旭宇兄便是我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可想而知，参加今天这个研讨会，我该是多么高兴和开心。我原本不爱参加会议，常常借故躲会；然而，今天的研讨会，如果旭宇兄不邀请我参加，我肯定会责怪和埋怨他。我之所以如此直言无忌，是因为我们俩交往有年，友情笃厚，特别是有一段此生难忘的共同经历。

 认识旭宇其人，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他刚从部队转业到省文联，在办公室做行政工作。何以会与一个行政管理人员结识？皆因此前我久慕其诗名，拜读过不少他与火华联合署名的诗作，他们那本《军垦新曲》，至今还珍藏在我的书架上。1976年唐山大地震发生后，旭宇首批奔赴灾区打前站，为我省文艺界的抗震救灾人员准备食宿、采访等一应后勤事务。稍后，我受省文联派遣，陪同田间到唐山深入抗震救灾一线进行创作。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个作家、诗人同住在唐山空军机场抗震救灾指挥部的一顶大帐篷里，田间、旭宇和我的行军床相邻，先我们而到的张庆田、李满天等则在另一侧。我们这些带着创作任务而去的人，虽然生活艰苦但工作单纯，每天除了四处采访外，便是在帐篷里写作，完成任务便凯旋而归；而旭宇则是肩负着后勤和创作两副重担，迎来送往，还必须坚持到最后方可。这里我想讲一则鲜为人知的小故事：许多老同志都知道，田间老人在世时生活十分俭朴，衣食住行都很简约，对待自己非常“抠”，从不浪费。在唐山期间，他依然坚持这种良好的生活作风。也许是习惯成自然吧，他每次喝完茶后都要把剩茶根儿倒进床边的一个搪瓷茶缸里，而且还嘱咐旭宇不要泼掉，还还要留着续水再喝。殊不知这个缸子正是旭宇的水杯。我悄悄跟旭宇说可以婉转地向老人家说明情况，但旭宇却只是无奈地淡然一笑，依旧宽宏大量地听之任之，以免伤害了老人的自尊和感情。我把二十多年前的这件小事讲出来，是想说旭宇的修养和为人，于此可见一斑。试想，这事如果发生在如我这种人的身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以上说的这些似乎是题外话，因为这个会主要是研讨旭宇的诗歌和书法艺术，并非评判旭宇其人；但窃以为这些“题外话”又是题中之义，我们不是常说“诗如其人”吗？那么，就让我从这个角度切入，谈谈旭宇的诗歌创作以及他的诗与他近年来在书法艺术上取得的赫赫成就之间的关系吧。

 我想首先援引旭宇写于不同历史时期的几首诗。

 《醒来的歌声》是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版的单人成书的第一个诗集，书中有这样一首《无题》诗：“我荒芜的心，/问谁来耕耘？//种子选好了——/一个明丽的早晨，//犁铧也在铸造，/梦里，我听到锤在歌吟，//请春雨的朱唇，/先把龟裂的土地吻吻……//啊，老农看墒来了，/步履在把泥土询问：//可以收获一个时代，/但不要错过这春的时辰。”不知诸位是不是从这首意味蕴藉的短诗中捕捉住了一点维妙的信息？

 在他1983年出版的又一部诗集《春鼓》中有一首题为《春犁呵，春犁》的抒情诗，诗中有这样激情澎湃的诗句：“啊，希望在向我召唤，/时令在向我召唤，/我要迎着春日的朝霞，/到田野上去。”“请季节追赶我的足迹，/请忠诚检验我的步履，/我要奋力的开掘，/让年华更加闪亮，/我要奋力地向前，/让生命更有意义。”诗中那种急迫感，逞露的是作者某种具有特定内涵的勃勃雄心。

 诗人在1990年出版的散文诗集《云·篝火·故土》中的那首《家乡的路》，则展示了他为实现雄心壮志而矢志不渝的坚强意志和艰难奋争。“……在它身边，也有过抽泣。它的如父亲不曾弯过的脊梁告诉我：苦难的轮子总会过去，坚强从磨难中诞生。”读着这样深沉而昂奋的诗句，在受到强烈艺术感染的同时，你不能不联想到抒情主人公的高远志向和情操，特别是我们这些十分了解他行迹的朋友们。在这首成功运用象征手法的优美诗篇中，“家乡的路”这一意象，实际上是作者为实现人生价值而孜孜以求的拼搏、奋斗之路的真实写照。也是这部诗集中的另一首《书法家》，则诗意地阐发了诗人对书法艺术的独到见解。诗的语言和意境以及对书法艺术形象、精当的概括和描述，不经意间使作者与诗并行的另一宏大志向昭然若揭，大白于读者面前。

 至此，我以上近乎推理的叙述也便有了一个水到渠成的结论：诗言志。这个“志”便是前边提到的“诗如其人”的真谛所在。我们从旭宇中看到其所言之志，决非空泛的为诗而诗的妄言，而是已经为他继诗歌之后又崛起于书坛的第二次辉煌所佐证。他用抒情言志的诗笔和淋漓尽致的翰墨完成了一幅令人肃然起敬的自画像——诗人兼书法家旭宇。诗歌与书法自古便是密不可分的姊妹艺术，无须赘言。但在当今文艺界，似旭宇这样同时在这两个艺术领域均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并从而先后承当领军人物的，实属凤毛麟角。至于时有所见的附庸风雅者，则另当别论。

我于书法一窍不通，这个话题还是留给在座的书法方家们说吧。

 关于旭宇的诗歌成就，要说的话还很多，前边拉杂了半天，实际上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尚未涉及实质性内容。但由于时间关系，只能就此打住。最后，谨将急就的两首小诗奉呈旭宇兄，以表由衷的贺忱和敬意。

其一：贺旭宇兄诗、书作品研讨会举行

一茎盛开两色花，身兼骚客并书家。

诗乘翰羽飞天下，旭宇威名岂自夸。

其二：参加旭宇兄诗、书作品研讨会忆旧

唐山同抗震，你我正当年。

帷幄分临榻，废墟并比肩。

羡君诗书健，自愧笔墨孱。

项背诚难望，驽骀待重鞭。

                                                      2002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