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旭宇近日忽然办起个书法展览。旭宇是一位诗人,曾出版多本诗集,又是中国散文讲家会副会长、《诗神》杂志的主编。
展出的一百多幅风格各异的作品,洋溢着艺术家的激情和才气,受到观众的称赞。可见,旭宇之成为书法家并非由于诗名烘托之故。他写作诗歌之前,已经对中国传统的书法十分爱好。他1940年生于京东玉田县一个农民家庭,小学时就写得一手工整的毛笔字,其后学颜体、临汉隶魏碑等,临碑临贴并进,迄今已有四十年的笔墨功夫。大学毕业之后,他当过兵,又当过教师、干部、记者,经历过各种坎坷,然而对艺术的挚爱却始终如一。即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他仍然设法到西安碑林、山东孔庙、北京的北海公园等处观摩名碑,有时在石碑前冒雨忍饥,心摹手追。丰富的生活经历、深厚的艺术修养,使他在艺术上不愿轻易步前人的后尘而作机械的摹仿,入法出法,自出机杼。“应该在传统上向前走出一步。书法不仅仅是工具,现代书法的审美应该有更高的要求。”旭宇说。对他来说,书法是生命的诗篇,灵魂的轨迹。他的一首题为《书法家》的诗作,将他对书法艺术的真知灼见化为诗篇:
“春云似柔软的宣纸,瀑布一般在眼前抖开。千斤狼毫开拓着群峰和险峡。随后是万里洪峰的奔泻。
平滩,急流,或山石般凝重,或鸥翅般轻盈,月的清辉,霞光的幻影,在九曲的江流之上,如爱情诗的迷离。
他将自己注入笔端。灵魂在九昊之上,风韶在漓江之畔。
涛声,虎啸,在笔墨的走动时,历历可闻。大江长城,五千年雄浑俊逸,都在这不足尺的笔管里凝聚。一生的悲欢和耕作,也都在这洁净的原野里收获。
……”
诗有别材,书也有别材。旭宇并非按部就班地苦练书法,艺术境界的提高不仅仅靠临池不辍就能得到。旭宇潜心书艺之余,下功夫研究书论,终于悟到诗歌与书法相通之处:“以往人们认为书法就是功夫,但本质上书法是一种灵感,那种特殊的气质、独特的感受与诗歌是相似的。”无形中他继承了中国文人书法的传统,表现率真的艺术情感而不为模式约束。古代诗人苏东坡、郑板桥的书法即是先例。难怪诗人臧克家称赞旭宇说:“融诗入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他的书法不刻意追求某种风格,而让作品的内在气韵自然地形成风格,故尔格外引人注目,他的作品已为加拿大、日本、美国等十多个国家的书法爱好者视为珍品购藏。
旭宇喜欢汉隶,尤其是张迁碑的古朴大器,爨宝子碑的怪异、米元章的潇洒,还有近代于右任的书法,可是他不喜欢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笔者对他这一看法无法苟同,但佩服他艺术家的勇气和魄力:不对名家诚惶诚恐顶礼膜拜,不以别人的好恶为自己的好恶,不让自我掩没在别人的光辉里。也许,强烈的艺术个性正是旭宇成功之所在。
(原载《人民日报》海外版1990年6月1日)